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像十五六岁变声期的少年。
刚才那措不及防的一棍用力极大,周易凡痛得一时没缓过来。听见少年的声音,心里直骂娘。他倒抽着气,只想着等会儿出去怎么教训那小屁孩儿。他想着复仇,当前的麻烦却没解决,下一秒就被兜头一桶脏水泼个透心凉心飞扬。周易凡嘴唇颤抖着,简直要气晕过去。
他抬手想开门,发现门被锁上了。不仅如此,头顶还有各种奇怪的东西飞进来。再加上周易凡已经无心分辨的外面的少年的冷嘲热讽,挖苦咒骂,如此情境,在高中最艰苦的时候周易凡都没遇到过。
就在周易凡准备提气踹门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就听见李逍满含怒气的声音,“人家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关你屁事啊,你哪儿来的小瘪三,赶紧滚犊子!”
“你算老几?敢管你爷爷的事?”
少年嚣张地问,同时令同伙的两人去对付李逍。
李逍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有的,他也不跟两个明显比他强的男人硬碰硬,只是躲闪着移向锁着周易凡的隔间,将闸住隔间门把手的拖把拧开。这浪费了一点时间,导致他身后遭袭,在打开门的同时,自己也被撂倒在地。
当时李逍就向周易凡大喊,“去找赵地他们!快!”
要说厕所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也能引来不少围观者。可惜现在是在下晚自习以后,教室的门都要上锁了,该走的人也都急急忙忙地走得差不多了。而且下晚自习那段短暂的时间是用厕所的高峰期,周易凡为免拥挤特地选了比较偏僻的厕所,如此一来人就更少了。
李逍叫周易凡去找赵地,其实就是想让周易凡快点跑路。他见不得周易凡受一点伤,宁愿自己垫底帮他拖住这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李逍知道这次一顿皮肉之苦在所难免,已经做好咬牙撑过的准备。谁知周易凡出了厕所门,不但没听他的指挥赶紧跑,反而站在暗处没有动。
周易凡奇怪的举动,令在场的人动作都是一顿。带头的少年戴着巨大的画着血腥牙齿的另类口罩,皱眉看着周易凡的方向。
不算久的凝滞之后,周易凡终于动了。他缓缓走出黑暗之中,半长的头发垂在额头上,几乎将眼睛盖住。湿哒哒的头发还滴着水,顺着他苍白的皮肤滑下,滑进被水打湿后贴在身上的衬衣衣领里,竟有一种颓废的美感。但现在他给人更多的感觉其实是危险,此刻的他仿佛被激怒的野兽,随时准备将人吞噬。
少年不由后退了一步,然后逞强地挥手,让两个男人放开李逍去对付周易凡。而后就听见拳头带动的风声击打皮肉和男人、少年的惨叫痛呼。
李逍见证了周易凡一挑三单方面虐打的惊悚时刻。
围观全场的李逍,只能用“惊悚”一词来形容自己的感想。周易凡的身手好到令他惊悚,周易凡对待敌人狠辣的态度也令他惊悚。感觉自己心中美丽圣洁的高岭白莲花瞬间变成黑森林食人花了啊有没有?!!
最后,李逍看到周易凡走到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呻、吟的少年身边,用脚踩着少年的心口。少年吃痛之下,声音都变得微弱。
周易凡没有说话,但李逍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杀意。他居然真的想杀人?!!
太惊悚了,太恐怖了!!!李逍抓着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崩塌。不过想一想这倒霉催的孩子也是活该,但凡他留点余地给自己,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李逍想起小屁孩说的那些混蛋话,什么“基佬都该去死”“断子绝孙欠艹狗”“天生淫、贱喜欢吃吊让今天你吃个够”之类,李逍就觉得少年嘴贱死有余辜。
总之三观尽碎的李逍在回想起少年的所作所为所说所讲后,果断开始考虑怎么帮周易凡处理尸体以及怎么逃避法律制裁的问题。想到就要行动,李逍先去把自己踹烂的厕所大门重新扶好关上掩人耳目,然后拿了黑色大号垃圾袋,比划着计算是否能用来装尸体……
可惜杀人灭口的惨案最终还是没有发生,李逍的精密算计全都白费。
周易凡踩着少年,少年在挣扎间口罩滑落下来。然后周易凡浑身一僵,那杀人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
“白烨止……”
周易凡几乎是呢喃着叫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沙哑和不易被人察觉的怀恋,甚至还有一点温柔,仿佛对情人低语。
当然对情人低语什么的只是李逍的错觉罢了。周易凡的声音本来就好听,语调还有着独特的不仔细分辨难以发觉的韵律感。但李逍还是感觉得到周易凡对这小屁孩的特殊。这没什么,或许是以前认识的?周易凡总不会是个喜欢未成年的变态吧?
李逍自我安慰着,抚着心口压住几乎溢出来的酸味。同时腹诽,什么“叶子”?小屁孩叫白叶子?我还秋风零落黄叶子呢。
“叫救护车。”
周易凡转头对李逍急切地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他自己下手的轻重他自己明白,只找痛处打,并不会攻击致命之处。刚才杀人的气势也只是因为愤怒想要吓吓对方。可他没想到找他麻烦的人会是白烨止。这孩子从小比他还受宠,就是一娇生惯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儿。别说挨揍了,被蚊子咬一下都要惊动一大家子,皮娇肉嫩的,哪里承受得住他的拳头?
李逍见周易凡着急,心里虽然不舒服,还是拿出手机拨打了校医院的电话。
而就在周易凡着急,李逍不爽的时候,白烨止突然说话了。他说,“我……不去医院!我不要基佬救我!你敢打我……我哥一定会讨厌你的!”
周易凡不管白烨止说什么,低身小心地将他抱起。白烨止想挣扎,周易凡也只是皱眉说了一句,“别动。”
李逍就奇怪了,周易凡前后态度变化要不要这么大?白烨止这小子刚才那样对他,他杀了他都不为过。现在他却反过来担心自己亲手揍过的人?还好声好气地劝这不识好歹的臭小子?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他怎么从来没听周易凡提过这姓白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嗯,初恋的熊孩子弟弟出场了。
☆、暗恋12
白烨止被送进校医院不久就被转到了市里最大的私立医院。当时那孩子死活不愿意离开,还是他家里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过来才把他弄走了。
周易凡一直都很沉默。说他关心白烨止吧,他话也太少了,盯着白烨止却似在想另一个人;说不关心白烨止,他又一直陪同,直到那管家来了才悄悄离去。
李逍从始至终都跟着周易凡,没有打扰也没有离去。直到两人离开医院,往寝室走去,李逍才开始组织语言想要打破沉默。周易凡却先一步开口了。
“你也讨厌同性恋吗?之前一段时间,你好像在故意躲着我。”
周易凡低头走着,看起来有些疲惫和邋遢。李逍才想起,周易凡被泼过脏水,刚才思绪混乱,他竟然没注意这个。
李逍没有立刻回答周易凡的问题,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到周易凡身上。这番举动令周易凡停下了脚步。
温暖的带着李逍气息的外套突然包裹周易凡冰冷的身体,让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聪明的脑子,每次遇到关于李逍的事情就会变得迟钝,甚至愚蠢。
“我当然不讨厌。”
李逍趁周易凡停下,站到他面前,帮他一颗一颗地扣上外套的扣子。
周易凡依旧低着头,他专注地看着李逍扣扣子的动作,比猫咪还要乖巧。明明刚才揍人的时候那么厉害,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温顺了?不,不能说是温顺,更接近类似于一种有些悲哀的,认命似的颓然。
李逍感觉心里似被针扎了一下,疼。
“喜欢一个人还要看这个人的高矮胖瘦吗?又不是挑萝卜。当然也不用在意性别。喜欢就是喜欢,又没有犯罪,也不关别人什么事。谁要是因为你喜欢谁就来找你麻烦,那一定是神经病,你就往死里揍吧,我帮你处理尸体。”
李逍上前轻轻拥住周易凡,如此安慰着,似开玩笑的话语,却说得极为认真,让人不由相信他真的能说到做到。
周易凡却并没有因此开怀。他想回抱一下李逍,暂且假装这永远不能拥有的怀抱其实属于自己。下一秒却又失笑出声,叹息一般说了一句,“蠢货。”
外套是套在周易凡身上的,现在李逍把扣子都扣上了,相当于把他给裹在衣服里了,手根本伸展不开,更别说去回抱住李逍了。这一声“蠢货”也不知是在说李逍,还是在说自己。其中无奈也只有周易凡自己知道。
李逍意识到周易凡的束缚,为自己的粗心感到尴尬。向来厚脸皮的他竟也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地将自己扣上的扣子一颗一颗重新解开,李逍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脑子里不期然出现自己解开周易凡所有衣服,露出一大片洁白肌肤的假象。李逍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窒,急忙后退一步。
“我们回去吧。”
周易凡没发现李逍的异常,自己解开剩下的扣子,一边走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