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对莫星做了个“帮帮忙”的口型,后者无奈地放下贝斯,过来掐司徒青的后脖子。
“别多管闲事。”
程冬火急火燎地跟原殷之练习,当听到电话那头的男人说,地点是棕榈公寓的时候,他还是愣了一下。
“……那好,我现在过来。”程冬心情复杂地挂了电话,并不知道原殷之在那头脸色僵硬,吩咐司机取消原先路线,直接往家赶。那个总是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司机大叔,从后视镜瞄了一眼老板如临大敌的脸色,忍不住翘了一下嘴角。
原殷之总算在程冬之前赶回了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皮蛋从小木屋里抓出来一阵蹂躏,把毛发顺滑漂亮的天竺鼠揉成了一只毛球,伴随皮蛋近乎抓狂的咕噜噜,总算把它折腾焉了。
而这边的程冬,看着电梯门打开,屋内熟悉的陈设和蹲在地上捧着天竺鼠的男人一齐映入眼帘。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好像是完全正确的。
地毯沙发和原殷之挂在立架上的风衣,这些东西让他觉得无比正确,然而蹊跷的是,为什么它们看起来毫无变化?为什么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耗子刚刚咬我了。”原殷之伸出手,程冬走过去,那手指完美无瑕,连个牙印都没有。
程冬没有说话,把皮蛋捧过来,摸了摸它的脑袋,除了毛有点乱,看上去很健康,十分精神地在他手心里仰着脑袋。
他抬头又将屋子环视一圈,才看出点不同来,多出来的都是些生活用品,看着比以前更有烟火气,看来原殷之的确是住在这里。
“你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叫人送来。”
“不用了,冰箱里有菜吗?”
原殷之怔了怔,惊喜地看着他:“有。”
程冬下厨做了三菜一汤,原殷之解决了大半,哪怕姿态再怎么优雅,看着也像饿了三天。
他心里想着要给皮蛋买玩具买糖,这耗子简直立了大功,但是等他抬起头,却发现对面的程冬像是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任何一种。
见他在看自己,程冬停下来,表情有种莫名的认真:“皮蛋已经四岁了。”
“嗯?”
“天竺鼠最长寿命的十年,你能养它到那个时候吗?”
原殷之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睛,他隐约察觉到,对面向来有话直说的青年,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程冬,那蛋黄几岁了?”
“六月份两岁,这些我都问过宠物店。”
当初两只宠物都是原殷之买的,他付钱的时候完全没心情去了解狗仔跟耗子的生日,没想到程冬还特意去宠物店问,之后也大多是程冬在照顾。他知道程冬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这时候竟然连这份责任心也妒忌了起来。
“狗能活几年?二十年?程冬,那耗子整天吃吃睡睡,叫它也不会应声,其实挺蠢的,狗也是,顶多多了摇尾巴这一项技能,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但我希望,它们都能高高兴兴地,在我身边寿终正寝。”
程冬看着他,那双大而内敛的眼睛,静静的,瞳仁深处却好像燃起了火苗。
“不止二十年。”原殷之说,“我想要一辈子。”
程冬有点浑浑噩噩的,原殷之最后想用公寓一楼那间录音室挽留他也没有成功,很是垂头丧气,但他真的一秒也不想在那间房子里待了。
原殷之对他说,一辈子。
他想起原殷之黑色的眼睛,就那么看着自己,笃定得如同这是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程冬甚至有种错觉,那“一辈子”就这么轻飘飘地从两人之间经过了,并不沉重,也并不困难,只要他与原殷之对视。
那种笃定吓到了他。
他只不过是想探出触须试探,因为原殷之在持续不断地另他动容,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面对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动摇呢。
然后原殷之好像一把揪住了他的触须,把那细细的颤颤巍巍的东西连根拔了,所以在慌张中,他甚至有一丝惊痛。
原殷之总是这样,总是把他逼到角落,让他觉得自己没有退路,那个人就是他的路。
或许他并不需要退路。
程冬打开家门,看到朝自己蹦过来的蛋黄。
原殷之都敢说出一辈子那种话,那他也应该认真回敬了。
既然他也那么想要他,想要皮蛋的十年,蛋黄的二十年,和那个人的一辈子。
原缜在训练室出现的时候,程冬并不惊讶,他回头跟乐队成员说,这人是个大佬,好好表现,于是包括向来冷感的莫星都把贝斯弹得几近断弦。
末了原缜说,我不懂你们这些,就觉得吵得很。
大家都皱眉头,就连程冬都有些气不顺。
唐真却走过去,对他说:“你想听安静点儿的?”
于是坐下来对着他唱了一首《一块红布》。
他的嗓音跟沙哑粗粝的崔健丝毫不同,比之温和许多,却仍旧有那种颠沛流离的疲惫感,和那种好像被狠狠刮擦过的熨帖。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
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
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
你问我还要去何方
我说要上你的路
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
我的手也被你攥住
你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要你做主
我感觉你不是铁
却像铁一样的强和烈
我感觉你身上有血
因为你的手是热呼呼
我感觉这不是荒野
却看见这儿的土地已经干裂
我感觉我要喝点水
可你的嘴将我的嘴堵住
我不能走我也不能哭
因为我的身体现在已经干枯
我要永远这样陪伴着你
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
嘟嘟嘟……”
他唱完了,原缜还是盯着他,然后伸出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恩,把眼神儿练练,你这种小羊羔似的眼睛现在应该挺吃香。”说完放下手,“让人心痒。”
第67章
黄文尧要解约单干的消息慢慢传开来,虽然传言还不具体,但伯诚内部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了,知道黄文尧有背景的人不多,所以大多数人只把这当个笑话来听,伯诚在业内首屈一指,黄文尧这做法虽不至于贻笑大方,但还真是有些大胆了。
他们并不知道他还有更大胆的想法。
原殷之成为家主的上位过程似乎并不太平。这样家大业大的家族,避免不了人多口杂,再怎么捂也捂不严。很多人都说,原殷之那个仅仅年长两岁的小叔本来是握了些关于侄子的把柄,该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但最后也没能抵得过原家老爷子的偏心。黄文尧不清楚详情,但听到这种传言还是留了心,找机会跟原缜搭上话。
起先黄文尧觉得这个原缜大概也就那么回事,看人都是直勾勾的,那种眼神坦荡得近乎浅薄。明明脸长得端正英俊,非要不停嚼口香糖破坏气质,而且强迫症严重,瞧见你袖扣开着都会直接把不高兴摆脸上,黄文尧说不上来,但一开始心里是在暗想,怪不得斗不过原殷之。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原缜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你说他直率,黄文尧眼睁睁见过他在聚会上给一个招他讨厌的醉汉下脚绊子,你说他幼稚,原家现在进军互联网,跟那些大佬分食市场并不简单,原殷之这方面没经验,还一直是原缜在带着做。总之黄文尧观察过后,觉着这人要是真的是原殷之手下败将嫌隙在心的话,那就太好了。
娱乐圈就那么大,如果他能从伯诚嘴里抢食吃,这头一炮不要太响亮。
跟原缜的接触很花心思,黄文尧习惯藏头掐尾地说话,没想到原缜也跟他打太极,所幸到最后诸事搬上日程,原缜还是答应入股。
伴随股权一同进入黄文尧工作室的,还有原缜从伯诚弄过来的资源。虽然大多合作商都是跟伯诚签过合同的,但伯诚网撒太宽,总有漏网的小鱼,和条约不完善的大鱼。
原缜回国不久,对伯诚算不上了解,但因为要指导原殷之扩展互联网疆土,互联网与娱乐业向来联系紧密,他就算跟那些明星艺人之类不熟,跟合作商都洽谈联手过多次了,墙角将会撬得十分顺手。
原缜口头答应了草拟的协议,黄文尧这边也在招兵买马,第一个想弄到手的就是程冬。
不谈程冬作为艺人的价值,黄文尧对他的执念可从没断过,在长久观察之后发现程冬和原殷之黏黏糊糊貌似在演真情剧场后,他也敏感地意识到,程冬要是到自己这里来的话,对原殷之应该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然后,他发现在自己的party上,那个窝在角落吃了半天东西的程冬竟然主动去跟原缜搭话了,虽然不出所料,但也确实比他自己想的还要效果好。
他早就说过,程冬现在有欲望了,才好办。
而他能看出来,程冬的欲望不单纯是在事业,跟那个捧过他也踩过他的男人有莫大关系,所以在见到原缜之后,程冬恐怕会很担心,原殷之被自家小叔背后捅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