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贯是这样的,待人有道,温和知礼,乍一看你觉得她什么都不在乎,冷心冷情的,但接触久了,才能感受到她内里的温度来。
灵惘说,她的伤极重,内息紊乱,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势头,回来这么长时候,一次都还没醒来过。
这人,到底伤得有多重,宋锦遥心里想。
她看着楚南竹紧紧闭着的眼,轻轻叹了口气,道:“不是叫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呢?”
躺着的那人不会回答她,仅仅以沉默相对。
宋锦遥将她放在旁边的手抓过来握了握,道:“等你醒来,伤好了,我带你回清月轩可好?”
“子依挺喜欢你的,师傅也定会喜欢你。”
“还有......还有我。”
房间内的烛光晃了晃,窗外吹来的风险些灭了屋内的烛火,宋锦遥轻轻站起来,扶了扶腰,缓步走过去把窗户关了。
回来的时候,看屋内温度有些变冷了,便将方才楚南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面去,抬起的时候,左手衣袖处滑下些许,露出一抹隐隐约约的黑色来,宋锦遥愣了下,将她手臂的衣服往上面叠了几下。
那双瓷白的手臂上面,一根黑色的线穿过她的手臂,从手腕,一直到手肘,宋锦遥看着她手上的东西,目光呆了呆。
宋锦遥轻轻将她的衣袖再往上叠了几下,那手臂上面的黑线全然露了出来,从手腕直直延伸到肩膀。
这黑线与自己上次见到的似乎不太一样了,宋锦遥说不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但心里觉得它似乎更强大了些。
强大?她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词去形容它?她思索着。
还有......那手上的金色符文已然尽数破碎,尤剩几个零零碎碎的,好似晃几下,便要掉了下来。
依照楚南竹所说,这黑线乃是她以前遇到的一个厉害诡物留下的,那这黑线的作用是什么?诅咒还是别的?那上面的金色符文一看就是克制那黑线的,为何又掉了这么多?
唔——
旁边传来一声细细的□□,宋锦遥连忙放下楚南竹的手,去看她的情况,那人皱了皱眉,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宋锦遥稍稍往前,用手摸着她的头,轻轻安抚着楚南竹。
嘶——
然而她太过低估了她此刻腰部的承受力,仅仅是稍稍往前,她的腰部就承受不住了,剧烈痛了一下,宋锦遥霎时没了力道,无力地跌了下去。
她跌下去之前还晓得莫要砸着了下面的楚南竹,于是下意识用手肘撑了撑自己,可仍然没甚么作用,跌到了楚南竹身上。
宋锦遥下巴磕到楚南竹的锁骨,还咬着了舌头,她皱巴着个脸,正抬头的时候,却见面前一双亮亮的眼看着自己。
宋锦遥:......
楚南竹:......
宋锦遥眨巴了两下眼,悄悄收了收自己无处安放的爪子,那只手从那柔软上面撤了下来,宋锦遥心里都要哭了,她......她能说她不是故意的吗?
她甚至都不敢去看楚南竹的眼睛,视线四处游移着,嘴角扯出个干巴巴的笑意来:“我......我......”
蓦地,面前一黑,嘴唇上覆上两抹薄薄的柔软物事,那人身上似淡月梨花般的香气传了过来,从她的口舌,从她的呼吸,从她的温度里.......
宋锦遥只感觉自己的脸触上了一抹冰冰凉凉的东西,是那人的手,那人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然后便抚了上来,一下......一下......从脸上移到耳后,再是后颈......
唇舌交缠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美好,你只轻轻地一伸手,便能触碰到那人的身体,那人的温度,口舌之津,肌肤之亲,两人之间再没了距离。
怪不得,怪不得世人都孜孜以求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不晓得过了多久,那人推开了她,脸侧向旁边,微微咳了两声。
宋锦遥才蓦地反应过来,是了,她还刚刚醒来呢。
宋锦遥扶着床弦直起身体,用手顺着楚南竹的背,楚南竹咳了几声,苍白的脸都咳得有些红润了,透着些血色,这才停了下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宋锦遥问。
那人微靠着枕头,淡淡的目光瞥了过来,微睨了睨宋锦遥的手,轻轻道:“感觉......不好。”
不......不好?
宋锦遥知晓她伤得比自己重,听得她这一声,便要去找灵惘来,刚要起身,就被一双手抓住,那人道:“你一醒来,便见得个小贼,要偷香窃玉,若换了你,会感觉好么?”
偷香???......窃玉???
“谁,谁偷香窃玉了?”宋锦遥瞪大眼,“明明是你!”
楚南竹歪了歪头,似是有些疑惑:“我......我什么?”
看她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疑惑模样,宋锦遥简直是气得心肝脾肺都疼,谁是小贼了?!
宋锦遥看楚南竹,那人正轻手捂嘴咳着,咳咳——,宋锦遥瞥她一眼,她便收了目光来,又捂嘴咳。
“好了,别咳了,再咳心肺都得咳出来了。”宋锦遥拉下她装模作样掩饰咳嗽的手来。
那人的手轻轻的,全然没了力道似的,只一抓便到了自己手里,白皙掌心向上,任自己作何都可以。
宋锦遥把她刚才咳嗽时掉下来的头发掖到耳后去,露出她的整张脸来。
楚南竹的脸有些红润,是刚才咳嗽时染的气色,但嘴唇却是异常苍白,她嘴角微微噙着一抹弧度,淡淡的,不晓得是什么意味。
眼角上扬,那双略显薄情的丹凤眼看着自己,微透出些温柔来,宋锦遥拉了拉她的手,终究是舍不得跟她生气了,问她道:“我问真的,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那人却只摇了摇头,看着她不言。
宋锦遥看不明白她眼里的情绪,她直直地盯着自己,宋锦遥被她看得有些羞涩,微梗了梗脖子,道:“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那人轻言,语气如山间的云雾一般飘渺。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
宋锦遥平日里胆子大得很,什么事情都敢做,连老虎嘴边的胡须都敢揪下来,而此刻,却难得被楚南竹说红了脸。
“好......好看吗?”她语气笨拙得很。
过了会儿,楚南竹晃了晃她的手,宋锦遥正拉着她的手,见状便抬了头,问道:“怎么了?”
“放了。”她轻言。
宋锦遥:?
楚南竹靠在床上,抬了抬下巴,示意着门口那边,宋锦遥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门口,门口那里,悄悄开了一条缝儿,从低到高,一、二、三,三个脑袋。
正是江子依、段城还有灵惘。
不过灵惘不像那二人那般,身子在外面,头钻进了房间里面,他只正正站在外面,笔挺竖直。
“阿弥陀佛。”他道了声。
宋锦遥嘴角抽了抽,赶快放开楚南竹的手,瞪向门口那两只脑袋。
段城笑了下,直起身体,不晓得他又从哪里弄来一处画着山水的扇子,自顾自摇了两下,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哈。”
见宋锦遥目光看过来,江子依缩了缩脑袋,小声道:“师姐,我们刚刚来的时候敲了门的。”
“你什么时候敲的门?”宋锦遥问,这孩子还学会撒谎了。
江子依嘀咕:“就刚刚啊,你倒下去的时候,自己没听见。”
刚......刚刚?倒下去?待宋锦遥意识到她刚刚倒下去时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脸蓦地红了,不再问了。
段城向江子依竖了个大拇指,牛啊,这都敢说。
江子依一脸懵然:???
灵惘踏进门内,走到楚南竹跟前,看了看她的脸色,开始给楚南竹号脉,几人站到一旁,都看着灵惘。
过了会儿,灵惘放下号脉的手,道:“外伤已无碍,但气血不足,须得以灵药调养。”
气血不足?段城和江子依齐齐望向宋锦遥,气血不足,怎么听起来像是被吸了精气似的。
宋锦遥:......
待瞪了那两人一眼,宋锦遥这才问道:“灵惘师傅,用灵药好生调养就是了吗?”灵惘道:“嗯,李府灵药甚多,李老爷说去他那里取就是了。”
听得灵惘一言,宋锦遥这才放心下来,蓦地,又想起什么,执了楚南竹的左手过来,正要向灵惘说些什么,却被楚南竹握住,宋锦遥一愣,那人略弯了弯腰,轻声道:“多谢灵惘师傅。”
灵惘笑了笑,将带过来的药让楚南竹吃了,这便就走了,留下这一屋子人。
宋锦遥看向悠哉悠哉坐在那里摇扇子的段城,段城眨巴了下眼睛,看向楚南竹,然后垂了垂头,道:“得,走就走。”
宋锦遥又看向旁侧的江子依,江子依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哦哦,走了走了。”
待得房间里面人都出去了,宋锦遥扶了扶腰,楚南竹拉了下她的手臂,用眼神询问着她,宋锦遥只摇了摇头,她缓步走到门那里,将门关好,这才回到楚南竹床边。
她道:“为什么不告诉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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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些读者忘了,小宋第一次看见楚南竹的左臂是在她们逃出那条满是类蛇怪物的通道之后,包扎时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