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竹垂了垂眼,而后抬起头看了下宋锦遥的脸,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了瓶子,将那颗药丸喂进宋锦遥的嘴里,就着水喝下去。宋锦遥在昏迷中任人摆布,仅无意识皱了皱眉,就不再有动静。
楚南竹小心掀开她肩膀处的破碎衣服,那下面两个深深的蛇牙印记显了出来,周遭肌肤都呈现青黑颜色,且这片青黑色还在逐渐往边上蔓延。
楚南竹看了看宋锦遥的脸,见得她在昏迷中还是皱着眉的模样,不由得去抚了抚她的眉心。
挽着的头发掉下来一缕,楚南竹将宋锦遥掉下来的那缕碎发掖到耳后,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叫你走了吗?你这个傻子,回来做什么。
她微勾了勾嘴角,是有些无奈的笑意。
犹豫片刻之后,便俯下了身,口舌贴上那处嫩滑肩膀,吮吸起来。丝丝黑血被吮吸出来,而后楚南竹将那口黑血吐在旁侧,接着又俯下身子来。
黑血逐渐被清理干净,肩膀处肌肤上面的青黑痕迹消了不少,楚南竹嘴唇处残留着些许青黑色血液,无甚表情的脸在黑暗中看来显得有几分妖异。
噗——
又一口青黑色血液被吐出。她探了探宋锦遥的鼻息,那里逐渐从微弱渐强,此刻手指能清晰感受到那人呼吸的存在了。
楚南竹看向宋锦遥逐渐恢复红润的脸庞,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总算是搁了下来。
宋锦遥微微皱了皱眉,不晓得是不是感受到了身体的不舒服,轻轻□□了一声,楚南竹看着她无意识间嘟起的嘴唇,眼角略微弯了弯。
她抚了抚宋锦遥的眼,那双眼的眼头略微下沟,中部较圆,眼尾部下坠,笑起来的时候又略略扬起,里面像是含了无数的星星。
以前阿城总说遥之的眼睛生得好,双瞳剪水,眸里含着秋,小的时候眼巴巴望着人,泪汪汪的,可怜又可爱,让谁都不忍心拒绝她,长大了之后,她凝望着人,那双眼睛却又总让人觉得里面含了无限的深情。
可此刻它却紧紧地闭着,睫毛一颤一颤,好似不安。
楚南竹摸了摸宋锦遥的头,无声安抚着那人。也许是她的力度太过于温柔,宋锦遥的眉心渐渐舒展了开来。
肩膀伤口处的肌肤仍然是青黑痕迹,流出的血也并不算红润,楚南竹俯下身,去将还残留着的毒血给吸出来。
边上汇聚了一摊毒血,尽是青黑色,那白沉的毒牙并不简单,里面的毒素不晓得会给人造成怎样的伤害,但此刻也只能以这般的老法子来医。
楚南竹吐出最后一口毒血,而后喝了一口水清理了一下嘴里残留下来的血,然后吐出。
宋锦遥仍然是昏迷不醒。
楚南竹看着她的脸,突然觉得她好似瘦了些,脸颊的肉少了,骨相越发分明了起来。
确实是瘦了些,但也是相比于以前的遥之而言,在山上的时候她脸上还总有着些婴儿肥,下了山却少了些,像是长大了一样,脸上的轮廓更加分明。
而现在的宋锦遥,脸上却连丝毫婴儿肥的痕迹都不见。
既是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可样子变了,这性子倒是丝毫没改。
骨架子分外漂亮,其中蕴含的美感,是常人所窥不见的,肌肤雪白,线条优雅,隐隐黑暗中,她的肩膀犹如细雪一般美丽,缕缕黑发顺着脖颈处滑下,给她添了几分平静温柔意味。
楚南竹情不自禁俯下身,她此刻面容就在宋锦遥的肩膀上方,面无波澜,眼里透出丝丝情绪出来,欲望和挣扎交汇着,扯着她前行,又阻拦她向后。
也许此时此刻,她不再是纯粹的楚南竹。
微微张开嘴,雪白牙齿露了出来,手臂处的黑线越发肆掠,若是掀开了她的袍子来看,会觉得将将要活过来了一般。
欲望是个中性词,有时候推着人向前,有时候又扯着人往下。
但有时候你稍微放任一下它,它则会化作恶鬼,摧毁你的心智,将你永久地吞噬。
楚南竹贴上宋锦遥肩部的肌肤,牙齿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她手臂处的黑线越发兴奋了起来。
就这样,咬下去吧,咬下去,毁了她,也毁了你自己。
背后的怨恨、憎恶、暴虐、贪婪,尽数缠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像是要被它们所吞噬。
“咳咳——”
宋锦遥渐渐醒了过来,眼前是一片黑暗,只有隐隐约约的一点光线存在,她睫毛颤了颤,之后睁开了眼睛。
肩膀处有一股温热的湿润感,有些痛,却又有些舒适。
她略微转了转头,问道:“怎么了?”
楚南竹蓦地停住,浑身僵硬了一般,她缓缓抬起来,宋锦遥在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表情如何,只见得她僵住了后,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立刻站起了身来,往后面大步走去。
黑暗中,楚南竹的脸上惊恐,她在做什么,她在做什么?!
“诶。”宋锦遥见人跑得飞快,连忙站起来要追,可肩膀部位实在太疼,她只得扶着墙壁缓慢站起来。
“诶,你去哪儿呀?”
那人跑的步伐实在太快,刚刚醒来的宋锦遥连她的影子也追不着,只只片刻,那人就消失在了前方的黑暗里。
浑身都是疼的,特别是肩膀部位,宋锦遥晓得她的肩膀被白沉咬了,然后自己陷入了昏迷。
她那时候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现在竟然逃了出来,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庆幸。
左边肩膀部位麻麻的,有些疼,宋锦遥看了看,发现旁边流出来些血液,偏红色。白沉牙齿里面含着毒,若是不做任何处理,伤口肯定不是这般模样。
楚南竹她,是给自己把毒血吸出来了吗?
想到这里,宋锦遥微微一笑,笑了之后,脸又有些红了起来,有些羞涩的意味。
方才那般惊险的时刻,她才真正地看清楚,她为何老是注意着楚南竹,为何対她说的话那般在意。
也许,她曾经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
为何老是注意着那人?那是因为那人身上实在有太多的谜,她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目的又是何。
为何対那人的话那般在意?因为她身手不凡,洞察力惊人,说的话自然都是有深意的,要细细揣摩。
宋锦遥微微摇了摇头,看,她给自己找的借口如何完美。
真的是一点破绽都不漏,瞒住了别人,也瞒住了她自己。
为何总是注意着楚南竹,为何対她说的话那般在意?那是因为,宋锦遥自己心中欢喜她。因着欢喜,才会越加在意,在意她说的每一句话,乃至于每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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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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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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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竹?!”
“楚南竹?!”
“楚南竹, 你在哪里?你出来呀,你跑什么?”宋锦遥不明白楚南竹为何要躲自己,她们不是刚刚才逃过一劫?难道在她昏迷中间又出了什么事吗?
她逃得那样快, 像是害怕自己一样。
“楚南竹!”
黑暗通道里面几乎没有光亮, 宋锦遥只看得见面前的些许事物, 通道里面不断回响着她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纵然是多远的人也该听见了。
“楚南竹!”
......
不知道喊了多久,宋锦遥把这附近全都找过了,半个影子都没有,那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独独留下她一个人来。
她拿着手里的冰心, 扶住一处墙壁, 眼里有些迷惘, 像是累了一般,语气无力, 低低道:“楚南竹,你出来呀,别躲着我。”
同样的此时此刻, 就在宋锦遥背后三丈之处的一个拐角, 楚南竹靠在墙壁上,她白色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不少的泥土,脸上还有几道泥痕。
若是以往, 她定会第一时间去换了衣服, 沐浴焚香。而此刻, 她却顾不得这些,或者说, 她没心思顾这些了。
楚南竹将头轻轻靠在墙壁上面,眼里是一股默然夹杂着灰暗,她听着后面的宋锦遥一声声在喊她的名字。
楚南竹,楚南竹......
熟悉的声调,熟悉的语气,她是宋锦遥,也是遥之,那人从未变过,变了的是楚南竹自己。
她捞起自己左边衣衫看了看,那下面的金色符文已然不存其半,而被压制住的黑色的线却越发显了出来,有时候晃眼看过去,会感觉到那不仅仅是一条线,倒更像是一团无尽的黑气。缠着她,绕着她,让她永世不得脱身。
她苦笑了下,楚南竹,你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去招惹她做什么。
她明明都已经忘了,这不是很好吗?
她不会有那些心酸的回忆,也不会再记起那次痛苦的经历,她将一切都忘了,褪去了遥之的身份,变成了一个重新的宋锦遥。
这样,不好吗?
轻轻放下袖子,楚南竹勾了勾唇角,满是苦涩的味道,她微微靠着墙壁,目光尽头是无尽的黑暗,黑暗之中,她的目光如同腐朽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