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之眨了眨眼,道:“是你自己选的嘛。”
段城嘴一噎:“我哪......”他这时候才想起来,那时候遥之拿了两个小娃娃问哪个好看,他心不在焉,便随意指了一个......
得,还真是他自己选的。
段城无奈,向楚南竹发牢骚:“姐姐,你看这丫头,被你惯得。”
楚南竹:“......”也不知道是谁最惯她。
那三个瓷娃娃于是就在涂山住了下来,楚南竹去书房的时候时常看到它们。
在遥之独自下山的那段时间,山里只剩下了她和段城两人。明明也不是个热闹的地方,缺了一个人却觉得寂静了好多,连那小兔子和小猴子也因为没了玩伴,安静了不少。
楚南竹有时候会去山腰的那棵最大的枫树下面站一会儿,有时候回了书房,会看着这几个小人儿发呆。那个白色小人儿一脸笑容,那个红色小人儿却老是苦着个脸,青面白须的书生混在中间,更添了几分滑稽。
楚南竹将它们装在一个木盒子里面,那盒子没盖子,起了个保护瓷娃娃的作用,以免不小心被衣摆带到了地上去。
后来,这三个瓷娃娃毁于一场雷火中,连带着毁了的,还有涂山,以及......涂山少君。
——
那日后,段城好长时间都没再下过山去,他一直住在山上,有时候练剑,有时候看书。
楚南竹将书房给他添了个位置,便于他时常过来。
遥之倒是总不见人影,也不晓得她一天到晚都去干什么去了。
那日,段城正在翻看古籍,房间里突然传来声音,“阿城,我不经常笑么?”
段城险些没听清楚楚南竹说的是什么,他愣了愣,而后道:“姐姐,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楚南竹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段城看了看楚南竹那边,见她没什么异样,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重新低下头去看那古籍。
——
涂山南面有一小湖,那湖水的源头不知是哪里,只晓得它是从一个石头缝里面流出来的,有时候雨水大了,那源头流出来的水不会多,有时候连日不下雨,那里面流出来的水也不会少,倒是有些稀奇。
那湖水清澈,湖中生了不少游鱼,边上生了些许杂草。
楚南竹拿了衣物,去往那湖边,她在周围施下阵法,免得有旁的动物闯进来。
她踏着落叶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步轻缓。楚南竹并不经常来这里沐浴,她时常用洁术,这法术可以将自己身上的尘埃去掉,有时候甚至比用清水沐浴还要洁净。
虽说是有些费灵力,不过并无什么大的缺点。
但沐浴在清水中的舒适,是这等法术所不能比的,所以,有时候,她也会在湖中沐浴,在周围施加上阵法,没人会闯进来。
可她没想到的是,施了阵法后是没人会闯进来,但是却有人会在她之前进来。
楚南竹脚步轻缓,不急不慢,她也一贯是这样的步子,像是什么事情都不会扰乱了她的心性。
可这可步子,却蓦地停住了。
枯叶发出卡拉一声响,而后岸上归于平静。
那片清澈湖水中,一年轻美貌女子正在中心,那女子身段柔美,肤如凝脂,抬起手间,一缕缕清水被她拾起,而后落于细嫩肩膀上面。
这片清水里站着那女子,仿若月中聚着雪一般。
玉润冰清,而又娇美可人。
遥之......
那女子侧面对着这边,清洗身体的时候专心致志,仿佛一点都没有被这边的动静所打扰。
而后,不过一会儿,她上了岸来,身体还没擦干,就已然披上了那件红色外衫,也不怕被水浸得湿了,待会儿要如何拭干。
纤纤薄衫笼罩在她身段上,仿若飘忽的流云。
是了,她已经十八岁了。
楚南竹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低下了头来,嘴唇抿了抿,而后突然转身,向湖外面走去。
她的面色如常,彷如毫不在意一般,若是凑近了细细去观察,会发现步伐加快了些许。
她走出这湖的地界,按着惯性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而后在半路却忽地停住,转身回了那湖的外边,撤了那阵法。
这阵法主要作用是隔绝,若是不撤了,外面的人进不去,同样的,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楚南竹回到房里,段城正在书房看书,听见隔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而后便没了声响。段城捧着书愣了愣,刚刚不是说有事情,等会儿才回来,怎么......这么快的么?
遥之将衣物穿好,待头发干了,这便就要回去,走了没过多久,见得远远一白色物件在地面上。
一堆枯叶里面,那白色物件着实是显眼的很。
她将那白色物件拿起来,用手摸了摸,是一枚龙形玉佩,尾部缀着紫色流苏。
楚南竹身上的配饰不多,她常年都是一身素衣,连衣物上都不喜欢有多余的图案,只时常以金线和绿衫作配,而这枚玉佩便是为数不多的配饰之一,她极少戴,但是遥之晓得。
她用手抚了抚这玉佩,唇角动了动。
——
段城听得外面唧唧的叫声,心里有些莫明,涂山哪来这等鸟儿叫声,莫不是遥之又带回了什么稀奇物种。
看了一下午的书,也看得有些疲累,他出了门,正想去寻那奇异鸟儿叫声,却不想那鸟儿直直地就往他这里飞过来了。
这鸟模样灰色,外表平常,脚下却绑着个小物件,段城将那物件取了下来,心道:原来是一只信鸟。
他将那纸条拆开来看,里面不过几个大字:离昌死,望速归。
离昌......死了?
他愣了愣,怎么也想不到跟他争了那么久的离昌居然死了,他又看了看下面三个字,望速归......
呵,当初离昌差点废了他的时候,这群人怎么不跑出来说句话呢,现在离昌死了,就想着把自己迎回去。
段城嘴角含着笑,却显得有些森冷。
他将那纸条用火燃了,当作没看见一般。
回到书房的时候发现楚南竹拿了瑶琴出来,段城一怔,难不成姐姐的......
涂山少君乃是神君后裔,按理来说,她出生之时就是要升为神君的,普天之下唯一的神君,何等荣耀,但她却仅仅成为了一个涂山的少君。
段城知道,她的血脉里,还有一物种——嗤蛇。
嗤蛇是上古最邪恶的物种,连洪荒神君都斩杀不了,因为纵然是神,也不能完全摒弃七情六欲,而嗤蛇最是擅长寻找人的弱点,鼓动人的欲望,将你变成一个......被七情六欲所支配的工具。
楚南竹修的道对嗤蛇是有压制作用的,且前些年得了一琴道高人的指点,授了她《净心》曲谱,段城以为,她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嗤蛇。
“姐姐......”段城喃道。
“坐下。”楚南竹轻声。
悠悠扬扬琴音从小木屋旁传出,宛转悠扬,娓娓悦耳,泉水泠泠,余音袅袅。
等遥之回来的时候,堪堪到了这琴声的尾曲,弹琴那人纯白发带飘扬,白色衣衫翩然若仙。
等这曲子完了,遥之忽然问道:“阿竹,这首曲子叫什么呀?”
楚南竹似乎愣了愣,没回答,遥之看向段城,段城眨巴了下眼睛。
而后,对面那女人清冷嗓音传来:“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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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净心》,第13章 有写,跟后面遥之问曲名的问话是一致的,不过是突然闪现的片段。
第30章 山中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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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几无人烟,中午时分,林子里却罕见地起了白烟。
季雨石从包袱里拿出一份干饼,递给旁边的小厮,那小厮笑笑,擦了擦汗,而后道:“谢季爷。”
季雨石将干饼撕了一块放进嘴里,而后道:“莫再叫我季爷了,我也不再是庄子的主人。”
那小厮穿着灰色衣衫,浑身打扮并不亮眼,可是细细去瞧了,却会发现那灰色衣衫的料子是极好的,乃是锦州那边运来的布料,听那称呼,这人应当是那季爷的仆人,可连仆人的衣衫都有人置办的话,衬得这季爷倒是个财大气粗的。
那小厮听了这番话,连忙道:“季爷,虽然庄子没了,但是若是小姐治好了,总还是能再东山再起的,您放心,从您买了我那天起,阿三就是季府的人了。”
对面那中年男子衣衫比那小厮华丽些,不过衣衫上面沾了不少脏污,像是一路奔波而来。
良久不言,那季爷只说了句:“多谢了。”
他看着旁边的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心里蓦地感觉有些凄凉。
季家山庄繁盛的时候,连驻扎在此地的朝廷大员都要派了人来恭贺祝寿,这些年来生意不好,每况愈下,后来自家女儿还得了这等怪病,散尽了家财,却不见丝毫好转。
以前哪次出行不是家仆百千,现在却只剩得这一个了,季雨石摇了摇头。
那小厮啃了几口干饼,吃了几口架子上面烤的小鱼,喝了口水,之后道:“季爷,这就是那涂山吗?”
季雨石点头:“对,那人说的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