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白面无表情,眼神冷冷的:“你不也是么?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陈景誉愣了一下,随后他一哂:“所以,我选择的是给她报仇。”
江慕白看着他:“报仇?......”
“的确,是该报仇的,我早该死了,坏事做了那么多,还总想着让人怜惜,杀同门,灭亲徒,却还想着能得到谅解,呵,真是可笑。”
江慕白也站了起来,他道:“陈景誉,你的确比我强,你足够狠,足够绝。”
连亲兄弟都一朝反目,毫无后悔和怜惜之意。
陈景誉站在月光下,看着他:“还有一点,你不如我,既然想要宋锦遥的命,那么便该把她身边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查清楚,一点一滴都不漏。”
“楚南竹不是一般的人,她身上流的血就跟我们不一样,她要是心狠起来,就算没有她身上的那鬼东西,也一样能对付得了你。”
楚南竹......
江慕白抬头:“你早晓得她?”
陈景誉道:“这世上的事,只要发生过,总能寻得些蛛丝马迹,即使是在几百年前也一样。”
江慕白眯了下眼:“你想要干什么?”
陈景誉却偏了头,好似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问她做什么?难不成还在担心你那小徒弟?你可别忘了,昨晚过后,她早就视你为生死仇敌了。”
陈景誉看着沉默的江慕白,抬了下眉毛:“好了,千机阁那里,我会帮你摆平,日后只要不会再出现昨日那般,大片诡物下山作乱的事情,你清月轩就不会再有千机阁的人来拜访。”
陈景誉走出狱房,背着身,偏头道:“江掌门,你记住,这是我帮你的最后一次。”
脚步声一步一步远去,江慕白站在狱房中低着头,他早该想到的,除了陈景誉,又还有谁会来帮他。
良久的沉默后,江慕白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过道,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谢谢。
——
三日后
浙西,一处宅院。
陈景誉走进一处静谧的院子,院子里面种了花树,往日里瞧起来好看极了,不过这是秋冬,树干光秃秃的,平添了些萧索意味。
陈景誉进了宅子,走到后院,瞧见后面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很是清瘦,长长的发垂在背后,显得有些清逸,明明冬日,却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似乎并不怕冷。
院子里面很干净,应该是专门有下人收拾的,不过放眼整个院子,也没有瞧见一个下人的身影。
陈景誉特意没派下人过来,他知道,那人不喜欢。
陈景誉悠哉悠哉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座椅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口水,喝了以后,叹道:“嗯,好茶。”
明明是一杯陈茶,却被他硬生生说得像是上京城里的云华一样,背后那手下嘴角都抽了抽。
旁边那女人却半点没搭理他。
陈景誉撑着下巴,似乎叹了口气:“我说......这位姑娘,虽说我们不是什么至交好友,但是就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你这是不是也该搭一下我的话呀,毕竟我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看着实在是有些傻气。”
楚南竹缓缓转过头。
陈景誉看见了她的眼,即使是第三次看到这双眼睛,他心里还是不由得一跳,不由自主地,手抬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楚南竹盯着他:“你就这样坐在这里,就不怕我杀了你?”
陈景誉摆摆手:“虽然吧,你的确是有点厉害,单凭我一个人,那肯定是制不住的,不过......”他往后瞧了眼身后的汉子,道:“我这位兄弟的功力不及你,但也差之不远,你若想在此地杀了我,那还是办不到的。”
“再说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南竹少君,难道是这般忘恩负义的人?”
楚南竹眼眸里面晃荡着诡异的光,这双眼睛让她不论看向谁的时候,都显得妖异非常,连隐忍筹谋的秦王都不太想与她对视。
再加上她身上一根根黑色的线雾,她此刻看起来比诡物还像诡物。
只是,诡物纵能控制自己的想法和行为,她却不能。
她心里的恶意和欲念会被无限地放大,即使只是一点点的烦躁,也会让她有一种杀了对方的冲动。
就如,此刻面前的秦王。
要平心静气,心无杂念,她这样对自己讲。
屋子里面有一把琴,楚南竹看见了将它拿了出来,琴曲《净心》,她已经很久没弹过了,如今再次弹起的时候心中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琴声本悠扬,只是弹琴的人心中不静,这番琴曲听起来便显得有些怪异。
一曲过后,秦王还是给面子地鼓了几下掌,道:“少君好琴艺。”
楚南竹不看他,拿出一块东西来,放在桌子上面,推给他,秦王瞧了一眼,道:“什么意思?”
楚南竹道:“放了宋锦遥和段城,还有江子依。”
陈景誉眉头一挑:“你居然知道这件事?谁告诉你的?”
楚南竹:“你曾经给我这个令牌,让我帮你办一件事,如今我向你提出了要求,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陈景誉拿着风雪令掂了掂:“你也说了,这件事并不难,你又何必用了它?”
“还有,以后,不要再为难锦遥她们,不论是什么事。”她接着道。
陈景誉似乎有些笑了:“你倒是为她考虑得周全,不过......我何时为难过她们?”
楚南竹看过去,陈景誉笑容忽然有些僵了,她这副模样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感觉有点瘆人,最后他道:“好了,我答应你就是。”
“不过,你可还记得你也说过,也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楚南竹低声道:“你说,但是我提醒你,这件事耗费的时间最好不要太长。”
太长的话,即使是她想办,心有余,力也不足了。
陈景誉似乎没有纠结她后面接的这句话,他道:“我只要你的一滴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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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蛮喜欢写文这件事的。
第173章 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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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竹:“精血?”
她似乎很是意外, 这件事对她来讲并不困难,一个将死之人,身上的东西并不值钱, 何况, 他要的, 仅仅是一滴精血而已。
楚南竹看了他会儿,然后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陈景誉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他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像只是简单的沉默,过了会儿, 他抬头, 问楚南竹:“你有失去过重要的人吗?”
你有失去过重要的人吗......
楚南竹听了, 愣了一下, 重要的人......
因为自身血脉和性情的缘故,她久居荒山, 并不入人世,身边的只有段城和遥之两人......
她拿阿城当弟弟看待,只有遥之......楚南竹一直不知道应该将她放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面。
妹妹?徒弟?还是......爱的人?
她这番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陈景誉笑笑:“你失去她了, 但是最后你们却又重逢了,对么?”
楚南竹抬眼看向他,这个人, 似乎总是知道很多事情。
失去的人, 能够再重逢, 再相遇,这是多么美好的事, 陈景誉想,只是......凡人一生寿命不过几十,一朝错过,再相见就是花甲亦或古稀,这倒还算个好结局,毕竟还能再见,但死去的人却是永归黄泉,与留在世上的人天人两隔。
只有她们这般,她和宋锦遥这般的人,才能够有再相见的机会。
铸魂灵,神裔......
江岩青总是看不明白,有些事情是天生就注定,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就如白依然,一届凡人,一旦死去,便会魂归黄泉,复生一事,谈何容易。
就如同宫里的人总是说,为什么他生来就是皇子,而别的人只是个宫殿里面服侍人的下人。
就如同他那□□爷爷,生来就是太子,坐上那至尊之位,根本不需要去从别人手里面面去夺。
就如同面前这个人,生来就有长久的寿命,生来就与天地灵气相合。
为什么?江岩青总想问个为什么,他总是不甘心,他总是想要去改变些什么,可这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陈景誉轻声说道:“你还能再遇见那个人,真的很好。”
楚南竹似乎有些想不到他竟真的会对自己说这背后的理由。陈景誉继续道:“可你们重逢了,我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她死了。”陈景誉说。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陈景誉继续道。
“被人活埋的。”他抬了下眉毛,表情有些讥诮:“一个救人无数的医者,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最后居然被生生活埋,这件事听起来多么荒谬。”他嘴角噙着一抹冷意。
“而且......尸骨无存。”
陈景誉笑了起来,眼梢微红,这抹红似乎并没有为他添上些悲凉和苦痛,反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疯狂,火一般的热烈,要将一切都燃烧了来,即使是自己都殉葬也在所不惜。
后面的汉子一言不发,似乎对这样的陈景誉并不意外。
不过,他这个人真的是很能控制情绪,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又恢复了那副沉稳的模样,他站起来,拱了拱手,道:“那滴精血,我三日后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