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城劝道:“他那么一个高僧,要是想帮,怎会介意我们这些小事,要是不想帮,任凭咱们怎么求也没用。”
说得是有理,可宋锦遥思衬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去,左右不过多等一会儿,免得多生了事端。
段城站起来,瞧她:“那你可别后悔啊,我自己去。”说罢,他人就往一边走了。宋锦遥抬手:“哎,你等等。”说罢,也随着段城而去。
原地只剩下个老李叔还在那锤着老胳膊老腿。
他一怔,看四下只有他一个人了,于是,不到片刻,他也站起来,口中叫道:“城公子,宋姑娘,你们要去哪儿啊?等等我呀。”
于是,等灵玉出来给几人送茶水的时候,门口已经是一个人都不见了。
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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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写论文,晚上写小说......
第136章 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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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 竹林清隽,僻静的院子里面,寂无人声。
了然将手放下来, 轻轻呼出一口气, 秋风吹得竹叶簌簌作响, 了然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不过片刻时间, 他的面容就似乎更苍老了些,眼皮子耷拉在一起,皮肤枯皱。
楚南竹轻声道:“大师......”
了然摆了摆手,起身道:“这是我欠你的东西, 还了也罢, 佛门都讲因果, 有因必定有果, 有果必定有因,我今日助你, 便是还了我自己种下的因吧。”
楚南竹看向自己的手臂,那团线雾现在已经变作了隐隐一条黑线,几无可见, 佛门功法, 最是擅克这些阴邪之物,这嗤蛇脉虽不能根除,但却可以压制。
外面风大了, 了然似乎被这风吹得有些不适, 他道了句:“咱们之间的纠葛已了, 等会儿,你就下山去吧, 此后......就不要再来了。”
他往后面的房门走去,走到途中的时候,扶了扶身边的竹子。
楚南竹缓缓站起来,看着前面的了然,一时之间,说不清心里面是何滋味,纠葛?因果?她何曾给予过了然帮助,分明是他一直在帮自己,更莫说他有什么欠自己的东西了。
楚南竹缓缓弯了膝盖,贴于地上,微低着头。
了然似乎有些意外,他轻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楚南竹静默了一会儿,此等的礼也还不了了然的恩德,她微微动了睫毛,缓缓抬头:“大师,我能向您问一件事吗?”
了然站在路中间,金刚杵支撑着瘦弱的身躯,他的声音仍然是温和的:“你说。”
楚南竹看着他,缓缓问出心里那个困扰和疑惑。
——
宋锦遥和段城两人站在围墙外面,忍不住贴近围墙去听里面的声音,里面什么声也没有,后面的老李叔大步走了过来:“宋姑娘,你们这是?”
段城竖起一根手指:“嘘!”
老李叔似懂非懂,点着头。
宋锦遥问道:“你先上,还是我先上?”段城看了看围墙:“我先吧。”面前的这堵围墙比其它的要矮几分,看旁边残留下的木桩子,推测应当是大雨的时候,这东西的树干砸在围墙上面,弄塌了一部分。
宋锦遥在下面垫了块石头,段城提着气,站在石头上一蹬,手一抓,眨眼间便攀上了墙壁,他爬上墙头,勉强扶稳,还没坐好呢,便往院子里面的内墙一看。
灵玉:“......”
段城:“......”
宋锦遥只见他哎呦一声,急忙往后面退去,可后面哪是什么能退的地方,他这一撤,便跌下了墙头,宋锦遥急忙去接,老李叔也被吓得魂不附体。
这墙虽然不算很高,可是凭空跌下来也不是个小事。
转眼间,这泥墙外面便是一团混乱,你压着我的腿,我拉着你的衣服,可怜老李叔一大半年纪,还要当段城的人肉垫子。
段城反应最快,连忙爬起来,将老李叔扶起来,宋锦遥拍了拍身上的土,还没来得急说出一句话,就被段城急慌慌拉走了:“走走走,这里进不去。”
宋锦遥:“哎哎哎,你慢点。”
老李叔:“你们倒是......等等我呀。”他一个老人家,跟着这两不着调的,东奔西跑,每次走的时候还都不叫他。
段城拉着宋锦遥远离了那墙壁,到了一片竹林里,宋锦遥扶着竹子喘气:“怎么了,跑这么快,见鬼了?”
他倒宁愿是见鬼了呢,段城想。
翻人家墙壁,结果才爬上墙头,就瞧见主人家正在院墙里面等着你,那一刻,段城后背的寒毛都差点竖起来了。
段城撇撇嘴,低声道:“灵玉在里面。”
宋锦遥似乎没听清:“啊?”
段城重复:“灵玉在里面,就在那院墙内。”
宋锦遥:“......”
不过一会儿后,竹林里面便传来哈哈大笑声,宋锦遥扶着竹子,眉不见眼的:“我还说你干什么跑这么快呢。”
段城帮着顺了顺旁边喘不过气的老李叔的背,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是谁想进去看的,我还不是给你探路。”
宋锦遥顺着他:“行行行,给我探路,给我探路。”
“不过我倒是奇了,他怎么知道我们去翻墙头去了。”
......
两人在竹林里面斗了会儿嘴,老李叔在旁边劝着,这时,忽听后面传来了脚步声,几人往后面一看。
灵玉。
段城:“......”
宋锦遥:“......”
灵玉似乎没有介意方才的事情,他合起掌心,道了一句,阿弥佗佛,之后道:“楚姑娘已经出来了,众位,这边走吗?”
段城和宋锦遥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老李叔出来:“多谢大师,我们这就过去。”
几人远去,灵玉在后面静静看着他们的身影,人影消失在远处,他又在原地站了会儿,风吹动了他的袈裟,他捏着佛珠,眉心有些微皱,良久,他看向那小院子。
他回了院内。
“师叔,她们走了。”灵玉低着头。
了然坐在椅子上面,听见他说的话,点了点头,之后,他抬起头,微微笑道:“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趟,莫要一直忙着了,坐下,陪我喝口茶水吧。”
灵玉点了点头,坐在旁边,给了然倒了一杯茶。
了然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自顾自喝着茶水,灵玉等了一会儿,没见他问话,最后还是自己忍不住问道:“师叔,您怎么......”
了然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放下茶杯,顺着他的话道:“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是吧?”
一年前的了然年虽老迈,但却走动自如,闲暇时分,他还有心思在院子里面种种菜,收收瓜果,灵玉和灵真有时候来了,了然还会给他们指点些迷津。
了然淡然道:“人皆有生死,不论蜉蝣,还是你我。”他看向灵玉,眼中柔和:“我没什么别的事,没有走火入魔,也不是你猜测的心魔作祟,不过是......大限将至而已。”
灵玉:“大限......师叔,怎么会,您今年才不过天命而已。”
了然:“这与年岁又有何关,到了时间,便是到了,灵玉,你是修行之人,这应当懂这个道理。”
灵玉抿着唇,眼里似乎有些哀伤,师傅早逝,这些年来他都跟在了然身边,虽然二人不常见面,但灵玉心中,早已将他当作师傅和亲人一般的存在。
可是看透至亲之人的生死,比看透自己的......还要难。
灵玉低了低头,想了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这是......灵真写回来的信。”
了然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灵玉:“他很好,去往厉城督责乱葬岗一事,而且......还找见了灵惘的踪迹。”
“灵惘。”了然念了念这个名字,眼里似乎闪过隐隐一抹怀念。
灵玉是晓得当年灵惘出寺真相的,再联想到了然的身体状况,他忍不住道:“要不要让灵真传信与灵惘,让他回来一趟。”
了然摇了摇头。
灵玉劝道:“师叔......”
灵惘是由了然一手带大的孩子,了然在他身上倾注的心力,灵玉也窥得边角半分,他不知道为何了然要让灵惘出寺,明明这件事不必闹得这么大,灵惘也并不是那般的人。
“师叔,他是您唯一的弟子啊,您就让他回来尽尽孝心吧。”
了然顿了顿,缓缓转头看向外面的竹林,竹林清雅,佛塔威严,他喃喃:“唯一的弟子......”
他似乎怔了怔,想到了什么事,继而又摇了摇头,灵玉一愣。了然继续说道:“很久以前,我还收了一个弟子,他叫明广......”
灵玉看上去有些惊讶,他自少时跟随在师傅身边,从未见过师叔收过什么弟子,灵玉记得,那时候,好些人想要拜在师叔门下,他都拒绝了,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个清秀的小男孩,了然给他取名灵惘,并宣布这是他收的亲传弟子。
他叫明广,后来弃寺而去,散游至一荒城,入住四灵,从此改名:佛笑我。
灵玉其实说错了,灵惘并不是他收的第一个亲传弟子,明广才是,灵惘也并不是他倾注心力最多的一个弟子,明广才是。只是他这收的第一名亲传弟子,最后却死于天罚之下,连魂魄都没剩下,可悲又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