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 (priest)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priest
- 入库:04.10
当时他们俩正好碰见有一家租房中介过年不休,中介唾沫横飞地拿着图册给窦寻介绍,哪个都想带他看一看,讲了一半,窦寻无意中看了徐西临一眼,发现他正一手撑着头,保持着思考者一样深沉的坐姿,已经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睡着了。
中介:“刚才跟您说的这套房的优点是……”
窦寻突然一抬手打断了他。
窦寻轻轻地站起来,把外衣搭在了徐西临身上,中介的小伙子这才发现那位先生居然睡着了——睡姿端正,也是功夫了得。
等徐西临一觉醒过来,窦寻跟中介已经聊完了,正在翻看租房合同。
徐西临微微一动,身上搭的衣服就掉下去了,他一把接住,把那条大衣抱在怀里,冲窦寻迷迷糊糊地一笑。
那一瞬间,窦寻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么多年错过的岁月、两厢的蹉跎,都是一场梦。
午后睡醒,他深深爱过的少年没有走远,也没有染上一身红尘,外表和内心一样柔软,他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懒散地从被子里钻出来,闭着眼胡乱抓起他的手蹭一蹭……
“我们重新开始吧”这句话整整齐齐地排在了窦寻的舌尖。
这次我不会再逼迫你,不会贪得无厌地从你身上索取安全感,不会再在别人面前做让你不快的事。
这次换成我来让你、我来道歉、我去敲你的门。
这回我宁可把舌头吞下去,也永远不再提分开和决裂的话……
这时,徐西临醒过盹来,伸了个懒腰,僵硬的身体“嘎巴”响了一声,他很过意不去的走过来把外套还给窦寻,自嘲说:“坐着都能睡着,看来是老了……”
窦寻深深地看着他。
徐西临低头把自己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非常骚包地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有点意味深长的笑容:“干嘛这么看我?”
窦寻:“……”
有个人刚睡醒就又想起勾引他。
窦寻被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激起一身战栗,同时把心里的渴望强行咽了下去。
“不是时候,”窦寻在心里按捺住自己,“等一等,还有时间,不要急躁。”
然后他订好房,以自己累了为借口,让徐西临开车送他回了老叶花店,不由分说地要把徐西临赶回去休息。
徐西临才不肯走:“我走了你们晚上又吃剩饭,还有我儿子……”
窦寻伸出一根手指,若有若无地从他眼睛下面扫过。
徐西临脚步瞬间锈住了,呼吸一顿。
窦寻没有碰到他,但是人的面目深井何其敏感,碰不到也会自行脑补。窦寻淡淡地说:“回去照照镜子,再累成这样就不用来了。”
徐西临二话没有,果然就乖乖走了,窦寻一直在窗户旁边看着他把车开走,才摸摸灰鹦鹉的头,鹦鹉刑期未满,提不起战斗的兴致,被他摸了一下,没精打采地回头咬它的玩具。
窦寻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他记得徐外婆当年就是正月初五没的,算来,马上就是她的忌日,窦寻不知道徐西临会怎么和他说这件事。
正月初三,徐西临准时来报道,期间闲得没事,给老成半死不活的花店做了个新的策划,让他把“姥爷”那不伦不类的名字换了,走文艺深情路线。
老成懒得搭理他:“我一个卖烤串出身的,不懂什么叫文艺深情。”
徐西临就把他店里礼品花那销魂的塑料纸和缎带包装臭批了一通:“我真是看不下去。”
他说着,把老成摆着当样品的花束拿下来拆了,严肃地把里面每一朵花都拎出来比较一番,经过一番大动干戈,最后留下了一朵,用小剪子细致修剪好,喷上新鲜的水,转手插在了窦寻领口,然后又轻飘飘地从上面拉了一片花瓣下来,从桌上拿了张颇有木头纹理质感的礼品卡夹住,揣进他马甲胸口的小兜里。
“这种,是村委会欢迎下乡文艺演出时候用的道具。”徐西临指指桌上狼藉的一滩,也不去看窦寻,一本正经地教育目瞪口呆的老成说,“这种从心上人心尖上摘下来的花瓣,压制加工成标本——也就是现在流行的‘永生花’,封存镶嵌,就叫‘文艺深情’路线。”
老成彻底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
蔡敬看了看人形道具窦寻胸口的花,又看了看若无其事走开的徐西临,总感觉这里头有什么事不对。
正月初四,窦寻要搬家,徐西临比他去得还早,任劳任怨地帮他搬了一天家。中途,徐西临出去了一会,窦寻以为他公司有什么事要处理。
结果两个小时以后,徐西临再回来,从窗帘、新的床单被罩到挂在客厅里的静物画像和可旋转的数架……事无巨细,都给他置办全了,指挥着安装工人风卷残云似的装好,把钥匙丢给钟点工打扫卫生,带窦寻出去吃饭。
傍晚,徐西临对着窦寻的门牌号拍了张照片,冲他晃晃手机,回花店接儿子去了。
别在窦寻身上的花有点卷边了,窦寻找了个小花瓶装了清水,想留它两天,但是那花枝被徐西临辣手摧残,一时美感十足,已经短得吸不上水了,还是势不可挡地枯萎了下去。
窦寻想:“他到底没跟我提明天的事。”
初五是外婆的忌日,徐西临小心地跟窦寻绕开了这个话题,这是现阶段他不想跟窦寻提及的,有些饭一次没做熟,再回锅,味道总会有些不对。徐西临虽然很想把一切推翻重来,但理智上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好尽可能地往前看。
那封没有回音的邮件是窦寻“老死不相往来”的作证,徐西临每天风雨无阻地围着窦寻转,一会试探一会示好,一刻也不闲着,但不是不担心的。因为总觉得窦寻下一刻就会把“从今往后,咱俩恩断义绝,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想起来,冷冷地打断他一厢情愿的妄想。
初五清晨,徐西临起了个大早,在遛鸟的老大爷才刚出门的时候,就顶着一声冰冷的晨露来到了墓园。
墓地是双人的,徐西临外公过世的时候给苏文婉女士留了个地方,徐进还在世的时候给墓地续过费,保证过了二十年的产权期后,他们两个人还有机会搬到一起住。
照片换成了外公和外婆年轻时候的合影,徐西临把墓碑擦了一遍,跟从来没见过的外公打了招呼,把花放下了。
“豆馅儿回来了。”徐西临小声跟外婆说,“我……”
他皱了一下眉,早晨没顾上吃早饭,被酒泡坏了的胃开始隐约地抗议起来,徐西临叹了口气,一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地方,像个孩子似的蹲下来,低头对外婆轻声说:“我对不起您。”
他还是爱窦寻。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早就钻到了钱眼里,对谁都提不起什么兴趣,可是等那个人回来他才发现,原来是旧时留下的灰占了他胸口的地方,占了好多年没扫干净,一夜之间就死灰复燃了。
他觉得对不起一直到走都挂心着他的外婆,因为放不下。
也对不起窦寻,因为即使放不下,也没能走到最后。
徐西临沉默了一会,在墓碑上拍了两下,扶着冰冷的石板站起来:“以后我再待他来看您,我保证。”
他说完,裹紧了外衣,往停车场走去。
隔着几米远,徐西临摸出钥匙打开锁,前后车灯如梦方醒似的亮了几下,徐西临的脚步陡然顿住。
他看见一个人从他的车后面绕出来,默默地来到他面前。
窦寻。
第60章 第一步
时间过去已经很久,徐西临当年离开,是把过去、连同家,一起抛下了,他去了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每天与无数纷扰、名利、成功、失败擦肩而过。
失意的时候,徐西临躺在闹鬼的旧宿舍里,冬天冻得睡不着觉,只能露在外面的鼻尖冰凉冰凉的,那时他想起小时候折价卖了郑硕送他的名牌球鞋,转手就请狐朋狗友吃饭的事,想起自己居然也有那么纨绔恣意的时候,像上辈子。
而得意的时候,他偶然也会想起当年拿着一纸被修改得乱七八糟的条约,被一个开小卖部的男人羞辱的事,那就像想起小时候因为一块橡皮跟同桌打架一样好笑——那能算哪门子的羞辱,算哪门子的困难呢?
分明都是很容易解决的事,为什么他当时会觉得走投无路呢?为什么会顶不住压力关了维生素呢?
还有……和窦寻的一切聚散分合,也渐渐地像一场大梦,被记忆蒙上了失真的面纱。
徐西临偶尔会翻开窦寻曾经写给他的幼稚情书,看见那个一直保存下来的巧克力空壳。渐渐的,他像是遗忘李博志一样,难以把这些纪念品和具体发生过的事连在一起了。
他只是刻骨铭心地记得自己跟窦寻说分手的那一刻。
这么多年,徐西临觉得自己可能从来没有走出过窦寻当时看着他的眼神,但他很少细想,他只是不断地向前走,好像如果他当初能强大一点,所有的遗憾就不会发生一样。
现在,窦寻猝不及防地落到他面前,徐西临本能地粉饰太平,恨不能把这些年来走过的路、取得的成就都绘制成卷,一股脑地展开在窦寻面前,以此来挽回、证明什么似的。
徐外婆去世以后,徐西临其实根本不怎么正经下厨,有时候方便面都懒得泡宁可干吃,自己的日子过得猪狗不如,却要带着新鲜瓜果蔬菜,上门跑去嘲笑老成没有生活品质。他还有意无意地去撩窦寻,刻意展示自己任何场合下的游刃有余,他像个容颜枯朽的女人,揣着满腔败絮,拼了老命也要涂脂抹粉地强撑出一层金雕玉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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