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下去的时候遇到点麻烦,她第一知道,原来自家宫墙是抬高的。
从里面看不觉得有什么,外面的墙,足足有三米高。
苏深蚌阜住了。
就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耳边隐约出来女官的声音。
“公主应该就在这个方向,你们赶快找,一定要把公主找出来!”
随即几声中气十足的:“是!”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深知道,如果这次被抓住,她可能连房门都不能出了,一定会被管控的更严,眼下已经到了四月中旬,离着五月不剩几天,一年一度的赏花期眼瞅就要浪费掉。
总之,今天一定要成功!
墙壁高而陡,底下是一条奔涌的河水。
苏深心一横,闭眼一跃——
“噗通!”成功落水。
她提前捂好了口鼻,水没有灌进眼睛,可彻骨的寒意还是将她冻得打了个激灵。
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水流冲着跑,苏深使出了毕生所学,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才爬到岸上。
她躺在草地上,鼻翼间全是青草的香气,阳光暖烘烘照在身上,微风浮动,天地静好,是独属于四月的气息。
这一瞬间,苏深觉得,先前爬的墙,跳的河,和明天即将到来的紧闭,全部都值得。
苏深没管身上的水,拧干了头发,顺着草地往里走。
没过多久,就被一片嫩黄吸引了视线。
她眼前一亮,加快步子跑过去,发现是一片迎春。
淡淡的香气飘过来,仔细分辨,还能辨别里面飘着的花粉。
淡黄色小花明丽亮眼,苏深置身其中,心情好得不了。
她的清馨苑也种了迎春,但每年都被修剪,固定着形状,总是没有这种野生的好看。
如果能带回去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轻轻折下几根枝条,小心翼翼编成花环。
哼着歌玩了一会儿,忽然间,视线不经意的瞥到几缕袅袅升起的烟。
苏深一愣,连忙走过去。
烟是从地底出来的,像是地下着火了似的。
她觉得,如果放任不管,可能会引起大火,从而变成山火。
她仿佛已经看见后山着火,给她家宫墙都烧黑了的样子,这样也不行。
好在不远处有条小溪,苏深脱下自己的外褂,去溪水边将褂子泡了,兜着满满一褂水,拧到冒烟的地方。
“滋——”随着水沥进去,烟雾逐渐消失。
“还好我出来了。”苏深自言自语,她要回去邀功,说自己避免了一场山火,就是不知道她母妃和父王信不信。
“你是谁家闺女,在这干什么?”
忽然,一个脆生生有些娃娃音的声音喊她。
她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这女孩一身花布衣裳,脸很白,圆圆的,像个瓷娃娃。
那女孩打量她半晌,目光往地上一瞥,忽然脸色一变,快步过来,道:“你干给它什么浇灭了?”
苏深顿时明白过来,生气道:“你干什么在河岸上放火?安的什么心,小心我报官府把你抓起来!”
“哈?”女孩皱了下眉,想说什么,又看到了苏深头顶的花环,登时脸色又是一变:“你还掐我花?看你穿的这生好看,怎么尽干如此不讲道理的事。”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我又不知道花是你的,再说了,花就长在那,你说是你就是你的么!”
女孩深吸一口气,似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道:“花是我种的,自然是我的,你见过谁家野生迎春照一个地儿开的,那么四四方方的田圃,没有脑子也知道是别人家种上去呀,还是我这叫花鸡,马上熟了你给我浇灭了,我早晨到现在还没吃饭,你摘了我的花又坏了我的饭,你要怎么陪我!”
苏深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脸颊火辣辣的热,她平时被千恩万宠惯了,拉不下脸来道歉,转念一想,这人又没做个记号,也没有标识,那片花田连个篱笆也没有,谁知道是有主的,再说了,她本人又不在,明火在这烧着,万一忽然着起来了呢?
她明明是好心,错又不在她。
“谁让你不说明白的,我怎么知道!”
“哈?我果真最讨厌你们这些娇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刁蛮跋扈,今儿个全当我倒霉,出门没看黄历,才遇到你这么个不讲理的。”
看対方生气了,苏深一阵心慌。
她将花环取下来,往地上一扔:“不就是几朵花,我才不稀罕,还给你!”而后又从头上拔下自己的翡翠钗子,往女孩面前一递:“喏,不就是饭吗?我赔你钱就是了!”
钗子拔下来的时候,她满头乌黑的发丝一起垂落下来,耷在脸颊两侧,将她五官显得更加离体了些。
女孩眼神闪了闪,看了眼地上破碎的花环,上前一步接过簪子:“别以为赔钱就完了,我不追究你,但是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苏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钱都收了,你凭什么不原谅我?”
女孩反问她:“你真的以为钱什么都能买到吗?说真的,比起你这钱,我更想要我的饭,你是不知道叫花鸡有多好吃,但是我叫花鸡回不来了,你知道吗?花儿只有长在枝蔓上才最好看,从被摘下来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不再是花了。”
说完,女孩转身欲走:“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这种娇小姐改来的地方。”她拉低声音,表情忽然变得阴沉:“晚上有狼哦,专吃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妮子。”
苏深一下子联想到宫里关在大铁笼子的狼,她去看过一回,那只狼在笼子里还不安生,将嘴伸出来朝她呲牙,凶神恶煞的,口水蹭到铁栏杆上,顺着流下来,恐怖极了。
“真、真的?”
女孩没说话,耸耸肩膀离开了。
苏深站在原地,有风吹过,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衣服还没干,有点冷。
低头看到坏掉的花园,她突然脾气上来,抬脚将花环踹出很远。
“哼!有什么了不起,本宫才不稀罕!”
而后一阵沉默,她蹲下身抱住自己,冷得发起抖来。
很突然的,苏深觉得外面一点都不好玩,这些野花野草宫里又不是没有,有些开得比宫外还鲜艳,光她的清馨苑,就栽种着世界各处的奇花异草,每天有专人照顾,肥料都用最好的,哪像这些东西,只能吃雨水,风吹日晒雨淋。
想是这么想,可是她又有些委屈。
她很冷,没人给她披件衣裳,也许会感染风寒,在床上躺半个月,早知道不出来了,得不偿失。
苏深想回去,可她有些迷路,逛来逛去找不到路。
眼看天越来越黑,苏深心里越来越着急。
跳下来的城墙不可能再原路回去,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还有零星几个士兵守着,今天居然一个都没见到。
眼看夕阳要落下去,苏深不知所措的缩在河边,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抽噎几下,不自觉就落下泪来,脑子里全是她被狼啃得七零八落的尸体,被捡回来抬到母妃面前,母妃伤心欲绝的表情。
“呜呜......”越想越难过,苏深把自己脸埋进臂弯,无助地哭了起来。
忽然,一个软软温热的东西围在了自己身上。
苏深一愣,泪眼婆娑地抬起脸去看,发现是白天见到的那个女孩,自己身上围着的,是女孩白天穿的粗布褂子。
那张可爱的小圆脸满是不耐烦的表情:“喂,别哭了。”
苏深打着哭嗝道:“我,嗝迷路了,嗝......”
女孩抿唇:“我带你走。”
苏深摇摇头,哭的更凶了。
女孩惊道:“又怎么了?”
苏深扁扁嘴:“嗝儿,饿,饿了,走不动道。”
“......”女孩一言难尽道:“你跟我来。”
她走出两步,发现苏深没动,不由拔高声音:“走啊!”
苏深被他吼得瑟缩了一下,表情更委屈了:“我母......母亲说不能和陌生人走。”
女孩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怪异,“我姓洛,没有名字,不过他们都喊我洛丫头。”
苏深:“......哦。”
洛丫头凶巴巴地瞪她:“哦什么,走啊!”
“嗯......”苏深这才跟上。
洛丫头把她带到烤叫花鸡的那地方,找了个树枝,将里面被泥巴裹着的鸡刨了出来,重新挖了个坑,埋上,生上火。
苏深看着这一系列操作,道:“你不是说不能吃了吗?”
洛丫头看她一眼,手头上摆弄火苗的动作不停:“是不能吃了,这不时间一长,水干了么。”
苏深怒道:“你骗我!钗子还我!”
然后她被白了一眼:“你耽误我的午饭,还摘走了我的花,不需要赔吗?”
苏深:“......”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那好吧。”苏深吸吸鼻子,干巴巴地说。
又过了一会儿,苏深突然道:“小洛洛,你住在这里吗?”
洛丫头愣了一下:“为什么叫我小洛洛。”
苏深盯着升腾的烟雾,“丫头算什么名字,再说了,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名字,那别人喊你丫头和我喊你小洛洛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丫头哪有小洛洛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