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突然“啪”地一声放下筷子,严肃地盯着苏蕴和:“苏蕴和,现在学会欺骗爸妈了吗?真当爸妈这么不识货吗?我和你爸从未在经济上苛刻过你,给你的零花钱也不少,但是也不至于一个十万的手镯说买就买,说吧,这个手镯到底哪来的?”
苏蕴和低着头默默地放下筷子,右手轻轻握住手镯,他知道一旦戴上这个手镯,等于将他和凌时冀的关系暴|露在父母面前,这个手镯是真是假,根本瞒不住父母的眼睛,当初不拒绝,只是不想逃避。
苏蕴和不觉得自己和凌时冀的关系有多么见不得人,即使不能做到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但他不想连最亲的人都要欺瞒,或许这是一个坦白的好机会,不管父母能不能接受,这一天迟早要到来。
凌时冀说过要带他回家见父母,而他也答应了凌时冀,只有得到双方父母的同意,他才能安心地和凌时冀在一起,不然他的心里总有一个疙瘩在,每次见到父母,他就会有一种愧疚心。
苏蕴和吸了口气,轻声道:“爸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们,我、我和凌时冀在一起了。”
又是“啪”的一声,苏父喝汤的勺子掉在了汤碗里,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素来乖巧听话的儿子,随即愤怒染上神色,寒着脸厉声问道:“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面对如此严厉的父亲,苏蕴和有一刹那间想要逃避,很想跟父亲说他刚才只是开开玩笑,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更不想失去继续爱凌时冀的勇气,他已经对不起父母,不能再对不起爱他的凌时冀。
“爸妈,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和时冀彼此相爱,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希望爸妈能够接受我和时冀,本来我和时冀打算找个恰当的时机,和爸妈坐下来谈一谈,但是……”
“好,很好,我养的好儿子,我送你出去读书,你就是这么回报我?”苏父气得浑身发抖,心痛早已替代愤怒,苏蕴和是他最宝贝的儿子,是他一辈子的骄傲,如今却是最伤他心。
苏父心痛到了极点,愤怒地扬起手,苏蕴和没有逃避,难过地闭上了眼睛,面对苏蕴和的倔强,苏父这一巴掌怎么都打不下去,最后颓然地推开椅子站起身,转身走出餐厅,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爸……”苏蕴和望着苏父的背影,苏父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让他不禁红了眼眶。
这一刻他是后悔的,后悔自己的冲动,刚才他应该随便找一个理由搪塞,哪怕说是班上一个家财万贯的土豪同学送的礼物,也不至于让父亲那么伤心,最多被苏父训几句,让他还回去就是了。
“妈……”苏蕴和回头望向苏母,苏母眼眶泛红,沉默地离开了餐厅。
面对空荡荡的餐厅,苏母精心为他准备的一桌子饭菜,苏蕴和难过地低下了头,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无声地掩面哭泣,他宁愿父亲刚才那一巴掌能够打在他脸上,至少让父亲发泄了怒气。
更希望母亲能像从前那样,他一旦犯了错就严厉地批评教育他,也不要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都不说,苏蕴和知道父母一定是伤透了心,连教育他的心思都没有了,他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家里的气氛显得特别沉重,苏蕴和在餐厅里待了许久,客厅里苏父苏母一句话都没说。
此时凌时冀打电话过来,手机来电铃声打破了一室的沉默,苏父苏母总算有了反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苏蕴和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却没有了伸手去接的勇气,手机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苏蕴和不敢开口讲话,安分地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又安静了十分钟,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苏蕴和看着凌时冀的名字,心疼得眼眶又一次泛红,凌时冀一定非常着急。
苏母一把拿起手机挂断了电话,随后直接将手机关机,丢回茶几上。
苏蕴和默默低着头,他知道现在反抗父母的意愿只会适得其反,他能够理解父母的心情,为人父母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子女遭人非议,父母现在的情绪非常激动,他们都需要冷静。
一整夜,苏蕴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手机被苏母拿回了房间,想到凌时冀联系不到他,肯定也是一夜没睡,凌时冀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一定猜到了他这边的情况,他担心凌时冀会追过来找他。
睁着眼睛到天亮,苏蕴和从床上爬起来,整晚没睡,头疼得像要爆炸了,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打开房间的门,听到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声响,苏母正在打扫卫生,泛着血丝的眼睛告诉他,母亲也是一夜没睡。
“妈……”苏蕴和走上前去,轻轻叫了一声。
苏母像似没看到他一样,头也不回地继续擦茶几。
“妈,别这样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请不要不理我。”苏蕴和哽咽着哀求,“妈,我知道我让你和爸失望了,但是我真的爱时冀,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们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们?”
“妈,这些事情我从未对你和爸说过,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性向,那个时候我非常害怕,不敢告诉任何人,又不能让大家看出我哪里不一样,在你们面前我装作若无其事,拼命压抑自己。”
“我只能在网上找寻安慰,网络上的人对性向要来得宽容很多,那个时候我在网上找到了一位偶像,他是一位网络配音演员,我很喜欢他的声音,听了他配过的所有广播剧,我默默地喜欢了他两年,当我知道时冀就是那位偶像时,我真的很高兴,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他是我最压抑时候的心灵寄托,我喜欢他,真的喜欢他……”
苏母听到苏蕴和低低的哭泣声,心疼得无以复加,但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走上这样一条歧路,断送了大好的前程:“蕴和,你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你想过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妈,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当我下定决心和时冀在一起时,我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也不会让自己后悔,妈,我和时冀在一起,并不影响我的生活,还有我的未来。”
苏母轻轻摇了摇头:“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没有见过社会的现实,你和他在一起,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大家会怎么看待你们?蕴和,爸妈怎么能忍心看你遭受非议,被人戳着背脊骂?”
“妈……”
“不要再说了,听妈的话,赶紧和他分手,爸妈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苏母打断苏蕴和,“吃过早饭,你爸会送你过去,你把手镯还给人家,和他讲清楚,以后再也不要联系了,要是真那么喜欢手镯,你要十个二十个,爸妈也会买给你。”
苏蕴和一把捂住手镯,淡淡地别过头去,抬起头不让夺眶而出的眼泪掉下来。
吃过早饭,苏蕴和被寒着脸的苏父拖着走,驱车赶往凌时冀的家中,他不敢反抗,要是再让苏父知道他没有住校,一直以来都和凌时冀同居,苏父恐怕会真的愤怒到打他。
“爸,请让我单独和时冀谈一谈,可以吗?”到了凌时冀的别墅门口,苏蕴和拦住要下车的苏父,牢牢地抓住苏父的胳膊,“爸,求你!”
苏父默默地看了苏蕴和一眼,半晌,挣脱苏蕴和的手,仰头靠在车子椅背上。
“谢谢爸。”苏蕴和感激地看了一眼苏父,推开车门下车。
苏蕴和走进别墅,他在这个别墅才住了短短一个多月,却对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非常熟悉,这里到处都有他不愿意割舍的气息,缓步头上台阶,推开别墅大厅的门,抬眼就看到凌时冀坐在沙发上。
“蕴和!”凌时冀在沙发上坐了一夜,此时正在闭目养神,见到担心了一夜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快步走到苏蕴和面前,看到苏蕴和通红的眼睛,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苏蕴和觉得他从昨晚到现在流的眼泪,比这一辈子都要多,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小时候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架被抓伤了,对方哭得满地打滚,他都没有哭,此时被凌时冀抱着,他却想放声大哭。
但他必须忍住,沙哑着声音问:“手镯的螺丝刀呢?”
凌时冀放开苏蕴和,定定地看着苏蕴和。
苏蕴和别过头去,再次小声问了一遍:“手镯的螺丝刀呢?”
凌时冀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苏蕴和。
苏蕴和一把推开凌时冀,转身往楼上跑去,跑进房间后打开床头柜上的抽屉,拿出保险柜的钥匙,起身走到柜子前,一把拉开柜子,颤抖着手将钥匙插|入保险柜,输入密码打开保险柜。
装手镯的盒子就放在保险柜里,苏蕴和失神地看着盒子,视线越来越模糊,泄愤似的用力握住盒子,打开盒子取出螺丝刀,胡乱地对着手镯拧螺丝,颤抖的手拿不稳螺丝刀,最终泄气地将螺丝刀丢在了床上。
凌时冀一直跟在苏蕴和身后,默默地看着苏蕴和的一举一动,当苏蕴和丢掉螺丝刀的瞬间,走上前用力抱住苏蕴和,沙哑的声音带着丝丝哀求:“蕴和,不要放弃我。”
苏蕴和再也忍不住,紧紧抱着凌时冀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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