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求不好意思夹菜,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低头只吃饭。
江展心一句话都不说,第二天就买了新的碗筷,吃饭时大半部分时间是给乔求夹菜的。
谁会把一个只认识一个月、曾经拿水果刀威胁过自己的小孩带回家呢?
江展心会。
他真的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照顾乔求。他不怕乔求偷自己东西,也不怕他再抢劫,因为自己一根手指就能让乔求入地无门。
乔求胆战心惊的享受着江展心对自己的照顾,他太害怕被江展心赶出去,晚上突然惊醒,会跑到江展心床前看他。
江展心的警惕性非常强,乔求打开门的时候他就醒了。
可他没动,还闭着眼,想看看乔求来做什么。
乔求只是蹲在江展心床头,看很长时间,才转身离开。
日后乔求问江展心:
“你什么时候会赶我走?”
江展心一边捞锅里的面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等我死了。”
乔求安心的在这里住下了。
他像柳树抽枝一样迅速长高,每次看到乔求,江展心心里就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小孩长得太快,似乎每天都在长高。
江展心怕他吃不饱,做的饭菜也越来越多。
江展心本想把乔求放到附近的初中,但仔细询问一下,发现乔求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他在孤儿院里学会了本来不应该学会的一切东西,比如撒谎,因为年龄小一点的孩子更容易被领养走。
江展心听他胆战心惊地说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哦。”了一声,又道:“你去洗澡。明天带你去上学。”
乔求温顺的答应。实际上只要不把他赶走,乔求可以答应任何事。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乔求升入高三。
“乔求,你选的是哪所大学?”和乔求顺路的同学问起了现在他们这阶段最关心的问题。
乔求‘唔’的一声,眼皮疲惫地耷拉下来,随口说了个地方。
“啊?为什么啊,你成绩这么好,明明可以读更好的大学。”
“因为近。”乔求说。
确实是近,那所大学离乔求家只有几千米,走路的话二十分钟就到,而且成绩要求不高,只要过一类本线,差不多都能进去。
除了因为近,乔求没有说,他自己不想离开江展心。
江展心是小巷里唯一一家住户。家里只有一百平米,由于背阴,进门时多半让人感到凉快、甚至是寒冷的。
尽管乔求不问,可也能发现江展心并不缺钱,但不知为何一直住在这里。并不是这里不好,而是太静,莫名的,阴气逼人。
江展心不搬走,乔求就不搬走。因为江展心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当乔求骑车到家,江展心已经坐在餐桌上等他了。由于乔求饭量大,每天下了晚自习都会饿得睡不着,一开始江展心不知道,后来发现了,就会在他回来前给他做夜宵。
乔求非常不好意思。他有着同龄人很少有的谦逊与害羞,看见江展心对自己好就惴惴不安,生怕江展心会嫌自己烦,把他赶出去。
尽管这三年过去,江展心一点都没有烦的意思;尽管乔求已经快要成年,早就有了独立生存的本事。
乔求觉得,那种害怕被人扔掉的恐惧感,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高三的学习忙碌而枯燥,在五月的成人礼就成为学生难得放松的时刻。乔求今年十七岁,高高瘦瘦,口齿清晰,眉清目秀。班主任想请乔求当主持人,却被乔求拒绝了。
他很惊慌,眼睛不敢看班主任,口中说:“我奶奶生病了。我,要和我父亲一起去医院看她。那天可能不会来。”
班主任‘啊’的一声,似乎非常遗憾,口中说:“那好吧。我再去找别人。”
乔求没有奶奶,自然也不会去医院看她。
那天成人礼,乔求一个人骑车回家。
他其实是想参加成人礼,想在亲人的陪伴下接受学校的祝福的。只是成人礼要请父母到场,乔求不想麻烦江展心。
江展心没有固定工作。但他非常忙碌。
乔求喝了口水,趴在床上,过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他也想考好的大学。但想来想去,还是离家里近一点好。
他都要十八岁了,今年暑假就应该去打工,自己攒学费,不能再花江展心的钱。
正这么想着,外面就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乔求从床上一跃而起,站在门口,看着江展心从外面回来。
江展心脸色并不太好,看见乔求,勉强温和一些,眉宇间仿若冰冻的温度开始缓解,他问:“怎么这么早放学了?”
“……嗯。”乔求随口应了一声,说,“下个星期就结课了。老师让我们自己复习。”
“那行。”江展心掀起上衣,只见一条细细的汗水顺着他两胸之间滑过。他肌肉绵延、柔韧,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生机,他道,“太热了,不做饭。我们出去吃。”
江展心并不爱做饭,尤其是夏天。一个月中两人有半个月是出去吃的。
江展心的大手大脚也体现在这里,他到酒楼后从来不让乔求点菜,因为乔求不敢点。江展心都是自己点,想吃什么点什么,压根不考虑价格。
酒楼的人很少有不认识江展心的,见到他,毕恭毕敬地喊一声:“三爷。”
乔求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喊。
尽管江展心说要收乔求当儿子,可实际上乔求只是喊他哥,不是江哥,就是展哥。
称呼无所谓,只要把尊敬放在心里就行。乔求一直这样想。
乔求还没回过神,江展心就已经点完菜,他怕乔求吃不饱,一直忙着给他夹。
乔求闷不做声拼命吃,即使这样,一大桌子菜也剩下一半。
江展心并不急着吃饭,他似乎没什么胃口,只是眯着眼看乔求。
这小孩越大越秀气,再也看不出当年脏兮兮的狼狈样。如果父母知道他是个这么乖巧的孩子,是不是还忍心把他扔掉呢?
管他呢。被自己遇到,就是他儿子。
江展心狠狠吸了口烟。
乔求垂下眼,回家后在自己的小本上工工整整的写了几个字。
三百七十二隆卡。
(ps:价格架空,不是RMB,货币单位为‘隆卡’。)
第3章
第三章
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乔求就高考结束,成为一名即将步入大学的学生。他走出考场的瞬间,并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欢呼,那一刻乔求的心里是彷徨的。
因为从今天起乔求就成年了,他没有理由再让江展心帮自己交学费。实际上这些年江展心也是近似赠与的养着他,乔求对这种几乎无回报的赠与惶恐不安,走出考场第一件要思考的事情就是,要去哪里打工?万一没人要他,怎么办?
乔求虽然有成年人的年龄,但心智尚不成熟,整个人怏怏不乐,郁闷好像能从眼睛里滴出来。
他的软弱也就体现在这里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乔求都没有尝试过,就已经提前开始沮丧了。
出人意料的是,当乔求走到校门口,竟然看到江展心正站在学校门口等他。等孩子出来的家长很多,黑压压一片,把门口都堵住了,到处是‘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的询问声。
而江展心什么都没问,他很自然地拉住乔求的手,把他护在自己身后,不让拥挤的人群冲开两人,淡淡地说了句:“回家吧。”
乔求低头看自己被江展心握住的手腕,感觉那人的手干燥而温热,不由得有些别扭,很想让他松开。
可是人太多,一有人撞过来,江展心的手就会握得更紧,同时回头看乔求有没有跟上来。
乔求从后面看江展心的脸,心中莫名其妙地想着:我比他还高了。
随后更加紧张的想:我应该报恩,而不是白白享受他对我的好。
江展心不知道乔求复杂的心情,看他一副天快塌下来的表情,以为他考砸了,于是闭口不谈关于成绩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乔求就出门了,带着自己的身份证和体检证明。江展心以为他是出去找同学玩,抬眼看着他,说了句‘吃点东西在走’,一点没问他打算做什么去。
江展心对乔求,一向是施行自由放任政策。
乔求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边,心不在焉地吃起早饭。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昨晚一晚没睡好觉,翻来覆去地想,他现在没学历,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学费怎么办?生活费怎么办?
真是让人头痛极了。
坐在一边的江展心不动声色地看着乔求。
平常那种巴掌大的小烧饼乔求一人能吃五个,现在只吃下半个就在发呆。
他不知道乔求到底考得到底有多差才会心不在焉成这样,但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这样,江展心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在乔求站起身准备出门时,抬手把乔求嘴边沾着的白芝麻给擦下去。
乔求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擦了擦嘴。
江展心就什么都没说了。
其实找工作并没有乔求想的那样困难,餐饮店都喜欢招暑期工,尤其喜欢招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