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具体等了多久,手术室顶部的灯灭时,廖宇凡惊喜的就要扑上前去,却没料到脚已经麻了,根本站都站不稳。还是黎新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他,廖宇凡这才站稳了,紧紧的盯着那扇连接着生死的门。
张家瑜被推了出来,身上盖着雪白的被子,闭着眼睛睡的很沉,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的像血,整个生命轻飘飘的像鹅毛,似乎稍不注意就会飘走一样。
“他怎么样?”庄铭问医生。
“碰到了心脏,能撑过十二个小时就安全了。”医生疲惫的说道。
“辛苦了。”黎新说道。
张家瑜被送到重症监护室,廖宇凡和庄铭、黎新自然也跟了过去,庄铭劝廖宇凡先回去休息,他会在这里守着,廖宇凡只呆呆的盯着里面的人,根本没有其他的意识。
死亡,竟然离他这么近!
张家瑜是在第二天中午醒过来的,廖宇凡隔着一层玻璃,微笑的对他扬了扬手,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如果张家瑜醒不过来,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余生。
行凶者当场被抓捕。
原来这人是天顺的老员工,当年天顺破产时,他进入到张氏工作,虽然工作比在天顺时辛苦的多,他也颇多抱怨,可是每月能拿到工资,也就在抱怨中安稳的过了几年。这两年张氏的订单量锐减,原先只是不需要加班,还能拿到基本的工资维持温饱。后来张俊雄实在支撑不下去,不得不辞退掉一批员工,这人就是其中之一。
年纪大了,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出去很不好找工作。他把不多的积蓄拿出来,想做点小生意,可是小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钱赔光了之后,他的基本生活开始出现问题。
走投无路之下,这么多年积压的怨恨开始爆发,而罪魁祸首就是当年出手收购天顺的廖宇凡。如果没有廖宇凡,他应该还在天顺,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只需要等到退休时拿养老金就可以安度晚年,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都要为钱发愁。
凭什么他要像条狗一样可怜的活着,而廖宇凡可以被当成创业的典型,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这个社会太不公平了!
廖宇凡是喝着他们的血发家致富,那就让他血债血偿!反正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活着有什么意思?他不好过,也绝对不让廖宇凡好受。
他还记得当时去找廖宇凡要一个说法时,廖宇凡冷酷无情的嘴脸。还是好心的张董收留了他们,可惜像张董这么好的老板,还是斗不过廖宇凡这样狠心的人。张董后来实在被逼无奈开除他们时,眼泪都流出来了,跪着向他们道歉,责备自己无能害他们失去工作。
这怎么能怪张董无能,明明是廖宇凡使奸耍诈!
只可惜,他差一点就可以为民除害!
他一点都不后悔,只懊恼动作太慢,没有一刀把廖宇凡那个狗东西给捅死。
他招的很痛快,一副大无畏的模样:“杀人偿命,老子认了!”
黎新把这件事情告诉廖宇凡时,庄铭和孟泽都在。庄铭直骂那人脑子有病,太无耻,简直是没事找事,自己没本事怪得了谁。孟泽则有些同情的说:“估计也真是走投无路了。”
“那就可以杀人!?”庄铭激愤的说,“有本事去找把天顺卖了的那帮人,这几年天顺分公司陆陆续续都被卖了,价钱可比咱们当时买的便宜的多,到底是谁占了便宜,大家都心知肚明。我看就小凡凡最傻、最无辜,被人当冤大头宰了还要被人记恨。”
“庄铭,不要扯远了。”黎新严厉的打断庄铭的话。
庄铭一怔,有些不服气,瞪了黎新一眼,气哼哼的跑到旁边的凳子上坐着,翘起二郎腿,不屑的说:“故意伤害罪,张家瑜这算重伤了吧,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太便宜他了。”
“看法院怎么判吧。”廖宇凡有些无力的说,他也没有料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有天顺的人会为了当年的收购来找他麻烦。他这两天一直没有休息过,脸色很不好,心思全部都在张家瑜身上,张家瑜现在醒了过来,医生说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需要好好的休养,应该不会有后遗症,他也就放下心来。至于这个行凶者,就交给法律来解决吧。
“你别大意,这次一定要给这些人点颜色看看,要不然以后还有人找你麻烦。”庄铭提醒廖宇凡,“张氏裁掉三分之一的人,肯定有不少人把这事怪到你的头上。”
“我会搬家。”廖宇凡说道,“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件事。”
庄铭还想再说什么,黎新已经起身把他拉走,到了外面,庄铭不满意的甩开他的手:“干嘛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他现在已经够自责的了,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其他的事情,再给他两天的时间,等张家瑜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他应该能够慢慢恢复过来。放心,他心里有数,只是不想跟我们说话。”黎新搂着庄铭的肩膀,低声说道,“有些事情知道就行了,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出来。”
庄铭不服气的甩掉他的胳膊:“怕什么,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吗?”
“当然是,”黎新无视他的抗拒,重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稍微加了点力气,庄铭就甩不开了,“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非得由你的口说出来?”
“行啦,行啦,”庄铭不耐烦的说,“张家瑜还在医院里躺着,我也没心情跟你争这个。对了,有什么办法让那个混蛋老死在里面?”
黎新微眯眼看向庄铭,危险的说:“你想干什么?廖宇凡都说交给法院了。”
“他不计较不代表我不计较,那人差点要了张家瑜的命。”庄铭忿忿不平的说道,“我想要他死。”
“你别冲动!”黎新严肃的说,“张家瑜又没死,犯得着让人偿命?还是说你心疼张家瑜?”
“我心疼他又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追了他好几年!”庄铭赌气的说道,“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张家瑜在我这里永远是贵宾级的待遇。”
说完,无视黎新黑着的一张脸,冷哼一声,使劲甩开他的禁锢,扬长而去。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张家瑜终于可以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廖宇凡早已经替他准备好单人病房,看着张家瑜略显苍白的脸,他心头一阵发酸,忍不住的向他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张家瑜现在很虚弱,伤口疼的像电钻钻进了骨头里,几乎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撕裂般的疼痛。他现在终于可以见到不带口罩、不穿防护服的廖宇凡,心头一阵欢喜,见廖宇凡自责,只能慢慢的说道:“又不是你拿刀子捅我,道歉干什么?”
“那人是冲着我来的。”廖宇凡歉意的把调查结果告诉张家瑜,“我记得当时你曾经劝过我,可惜我没有听,如果当时听了你的话,现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报应也应该报应在我的身上,怎么能让你来挨这一刀。”
“你当时的考虑也有道理,”张家瑜艰难的说道,“我在张氏时,曾经跟天顺的那些人打过交道,他们身上的问题很多,需要好好的引导才能融入到一个企业中。当时你的工厂刚刚成立,如果贸然的招那么多天顺的人过去,可能后面的管理会很困难。你不愿意冒险也无可厚非,现在更不需要自责。他们还是太偏激了,现在外贸服装虽然不太景气,其他的工作机会还是很多,实在不该把一切问题都推到你的身上。”
张家瑜的这番话,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说完之后,他痛苦的皱着眉,冷汗把后背打湿,伤口像是裂开了一般,眼前忽然一阵发黑,几乎又要晕了过去。
他咬着牙,尽量不让廖宇凡看出端倪——廖宇凡的脸色非常不好,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他不能再让廖宇凡担心。
廖宇凡有些意外的看向张家瑜,当时他记得很清楚,张家瑜非常反对他的决定,认为他冷酷无情,会失了人心。廖宇凡当时的考量确实如张家瑜所说,他那时候一点都不敢冒险,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个决定。这些年走来,他如履薄冰,偶尔回头看看,就像走钢丝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想要翻身就难了。
时隔这个多年,张家瑜总算明白了他当初的顾虑,廖宇凡激动的眼圈红了,忐忑的握住张家瑜的手,哽咽的说:“谢谢你。”
张家瑜实在没有力气说话,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廖宇凡抬手替他擦掉:“那个人,我没有为难他,把他交给了法律。”
张家瑜赞赏的点了点头,只深情的看着廖宇凡,几年不见,他还是那么的善良温厚,他从来都没有爱错过人,只不过曾经误会过他。一想到廖宇凡这么多年艰苦的奋斗着,还要被他误会,张家瑜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当年的他也够偏激的,只自以为是的想把意愿强加给廖宇凡,廖宇凡只要做的不合他的意,他就会觉得廖宇凡太自私。跳出那个圈子,回头看看,只不过是个人的立场不同,他实在不该打着为廖宇凡好的借口去强迫他。
张家瑜想抬手摸一摸他的脸,可是实在提不起力气,只好动了动手指头,在廖宇凡的手心里挠了挠,就像小猫的试探,挠得廖宇凡脸上一阵发红,尴尬的咽了咽口水:“我看你不太舒服,我去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