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宇凡怎么会不知道?苏家人早已经把张氏当成姓苏的了,后来张家瑜来了之后,情况有些好转,可在苏家人眼里,张家瑜最终还是要当苏家的女婿,这工厂还是姓苏的。平日里,跟单员和客户一起吃饭,回去后就要一五一十的向苏茹茹交代清楚说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生怕跟单员和客户里应外合,抢走了张氏的客户。采购们更是可怜,就连供应商请吃顿饭都不能去,更别提一些不起眼的小礼物和购物卡之类的东西了,收到后必须上交,否则被查出来立刻开除。万一采购的面辅料出现问题,那就像是抓到采购吃回扣的证据一样,就差严刑逼供了。
所以在张氏工作很累,不止工作强度大,这成天被人防賊一样的盯着,时间一长,谁都受不了。张氏的人员流动很大,很少有人能撑到三年,很多人来张氏就是为了挣点资历,毕竟张氏是大彭市最大的工厂。
这几乎是家族企业的通病,更可恨苏家人都没有受过太高的教育,潜意识里把员工当成外人,用防备的心去看别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别人有问题,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要不是有张家瑜替我们顶着,我早就干不下去了,”孟泽喝了点酒,感慨的说,“张家瑜真是个好人,是个好的上司,可惜进了张氏,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选择他还是选择你。”
廖宇凡有些意外孟泽对张家瑜的评价,孟泽很少跟他提张家瑜,他还以为张家瑜工作时不苟言笑,从来不跟下面的人交流,却没想到孟泽对张家瑜的评价不错。廖宇凡自信的说:“你肯定会选择我。”
“真不一定,”孟泽笑着跟他推心置腹,“我们一直是很平等的合作关系,可张家瑜不一样,他从进入公司就是我的上司。他很保护我们,跟我们说不管发生任何事情,第一时间告诉他,其他部位的人过来找麻烦,不要管不要理,由他来处理交涉。苏经理和张董事长那边有什么责备,也是他一力承担,不管是苏经理还是张董事长,不可以越过他来责罚我们。我们该承担什么责任,该受什么惩罚,由他来决定。”
“他……”
“他是个好的上司,自从他来了之后,我们部门的人基本就没有辞职的。”
廖宇凡笑着掩饰心内的波澜,轻声的说:“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他很无情。”
“他怎么会无情,只不过不怎么会笑。”孟泽说道,“你误会他了。”
“也许吧,”廖宇凡既想多听听张家瑜工作的事情,又担心听了之后会乱了心智,赶紧生硬的转移话题,“我接下来的工作重心会有所转移,想把客户交接一部分给你。”
孟泽吃惊的看向他:“这怎么行!那些都是你的客户!”
“给你了就不是我的客户了?”廖宇凡谈论起工作来格外的轻松,“我相信你。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我又不是能力特别强的那种人,能维持到现在,撑的很辛苦,是该找个人替我分担了。你放心,我会慢慢的交接给你。”
孟泽还是有些惊讶,客户是一个公司最重要的资源,不止张氏,很多企业都把客户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天顺之所以那么快的没落下去,和他的制度有很大的关系,天顺的业务员掌握着客户,业务员想单干之后,很轻易的就把订单抽出来。现在天顺已经倒闭了,可那些手握客户的业务员混的都不错,有几个人合伙开公司的,还有拿着客户信息到其他公司入股的。
廖宇凡也是从天顺出来的,他的第一批客户同样是靠着天顺的资源拿到的,他的起家也和那些客户的支持分不开。孟泽以为有天顺的教训,廖宇凡会更加主意保护客户的信息,却没想到廖宇凡一上来就说要他直接接触客户。
虽然孟泽从来没打算过抢廖宇凡的客户,可是能被廖宇凡这样信任,说不感动是假的。特别是在张氏被提防了这么多年,两相比较,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说道:“我刚才夸张家瑜是无心的,不是想跟你提什么条件。”
廖宇凡意识到孟泽误会他了,赶紧解释道:“你说什么!这是我早就想好的决定,和你夸奖张家瑜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想多了。”
“可是……”
“你怎么也学会胡思乱想了,”廖宇凡打断孟泽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真诚的看向孟泽:
“我们俩四年同学,毕业后你又一直帮助我,我说过什么没有?是好朋友就不要想太多,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再说你完全有能力处理好和客户的关系,这几年委屈你在张氏替我跟单,否则以你的能力,早就出来做业务,客户不一定会比我现在的少。我现在只是先把一部分客户分给你,以后你会有更多属于自己的客户,到时候我们俩都忙不过来,还要招人帮忙。我不想做天顺第二,也不想做张氏第二,我是廖宇凡,不怕有人抢走我的客户,也不怕有人能抢走我的客户。”
孟泽呆呆的听完廖宇凡的这一番话,眼前的廖宇凡早已经不是毕业前夕还没有找到工作的那个大四学生。他现在已经是一家公司和一家工厂的老板,有眼界、有思想、有魄力。如果说刚毕业时孟泽要比廖宇凡优秀的多,那么经过这几年的磨练,廖宇凡早已经把孟泽远远的甩在后头。他现在想要拉孟泽一把,而且理由都已经帮孟泽想好了。
友情如此,孟泽没什么好说的,再推辞下去,只会显的他矫情。毕业时的雄心壮志已经被几年张氏工作消磨的差不多,此刻却重新燃起信心。廖宇凡说得对,他孟泽不可能一辈子只做一个跟单,待遇再好又怎么样,他需要更广阔的空间。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廖宇凡在准备收购天顺之前,预料过会遭到张俊雄的制裁。他早就等着和张氏撕破脸的这一天,一直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这次无疑是个不错的机会。他和张氏的合作一直很愉快,很大程度依赖于张家瑜和孟泽,如果张氏还是苏茹茹接单,廖宇凡恐怕撑不到现在。
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张俊雄主动停止和廖宇凡的合作,那么他不需要去向张家瑜和孟泽多做解释,反而能得到别人的同情心。大部分人的同情心廖宇凡都不在乎,但孟泽和张家瑜的看法他还是很在意的。
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对策,张氏在大彭市数一数二,在整个淮中省也数的上号。可整个淮中省的大工厂不止张氏一家,和淮中省相邻的另外两个省这两年的纺织服装业发展迅猛,张氏并不是不可替代。廖宇凡早已经提前和其他几家工厂接触过,看过样品、去那些工厂实地考察过,他们的价格比张氏还有优惠些,而且非常看重廖宇凡的订单。当然缺点也不是没有,距离远了一些,不像天顺那么近。
张俊雄的封杀令刚一下来,廖宇凡立刻把订单转移出去,前期的准备工作做的相当完善,交接过程可谓无缝对接,一点纰漏都没有出,顺顺当当的把订单转移出去,从此再不用依赖张氏。
张俊雄的目的没有达到,反而把廖宇凡这个大客户推了出去。虽说张氏的订单一直不少,原本也以为把廖宇凡的订单抽走,生产能够正常的运转。可是毕竟一下子少了那么多的订单,工人晚上不用加班,习惯了加班拿加班费的人,又加上天顺这么大的一家工厂突然之间也会倒毙,工人们心里一下子慌张起来。流言开始满天飞,都说张氏要步天顺的后尘,离倒闭没有多远了。
张俊雄亲自出面安抚工人,可是工人都知道跟廖宇凡赌气的人就是他,都觉得他们的张董年纪大了,糊涂起来。张俊雄气堵在胸中无法疏散,一直身体不错的人竟然生病住院了。张家瑜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订单,一下子弥补廖宇凡订单抽走造成的空隙,整个张氏仅仅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又恢复到往日忙碌的景象。
张俊雄的病房里,苏茹茹一脸素色的坐在张俊雄的病床前,略带埋怨的说:“老张,你就是太相信张家瑜了。他和廖宇凡是同学,还是廖宇凡前男友的朋友,关系非同一般。他一直私下里都在帮着廖宇凡,这次为了廖宇凡的事情,跟你吵的不可开交,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这是胳膊肘往外拐。”
张俊雄经过这件事情,头发已经花白,年轻时吃过苦的那张脸也不可避免的露出老态,原本腰杆挺直的一个中年人,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呈现出比实际年龄还要老的状态。
他一直默默的听着苏茹茹唠叨,直到苏茹茹说完这番话,才沉下脸来,厌恶的说:“这次公司面临那么大的危机,是家瑜劳心费力的找来订单,力挽狂澜。你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呢?和下面几个辅料厂的厂长商量怎么变卖工厂。到底是谁胳膊肘往外拐?”
“强强年轻不懂事。”苏茹茹提起苏强也是头疼的很,他先是肖想张乙伊,想着亲上加亲,当张俊雄的女婿,可不止张俊雄不同意,苏茹茹也不同意啊,这都什么年代了,早就是兴表兄妹结婚,再说苏强是个没有本事的人,张乙伊跟着他没什么好处。苏茹茹虽然偏心娘家人,可是在张乙伊的婚事上,还是很冷静的。她一直想让张乙伊攀高枝,冯俊辉就是她满意的人选,可惜她昏了头,判断错形势,以为冯家会失势,错失了良机。从那次以后,苏茹茹也曾经试着找其他有头有脸的人家,可是那些人都知道冯俊辉和张乙伊的事情,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谁家也不敢跟这样的人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