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宣摇摇头，抬手给自己倒了半杯柠檬水，捧在手里浅抿了一口，缓声道：“没事儿，可能有些冻着了。”
“真的？”苑子行有些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看也不看餐单的直接脱口报了几份菜式，打发掉点餐的服务员后，他这才端起面前微热的茶水，半垂着眼眸，开口道，“其实吧，我觉得你不想直接告诉顾谦澜，打算拖着耗着与他日后重新慢慢发展……这点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是……我搞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这么久了也不和你家人联系？你知道你爸妈已经准备移民去国外定居的事儿吗？”
陆宁宣眼眸闪了闪，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苑子行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用完餐之后，苑子行卡着门禁赶回主家老宅，陆宁宣则顺着西河畔的青石板街，慢吞吞地消食回家。
顾谦澜拎着外带餐盒从一家私厨菜馆出来时，便一眼就看见了捂着围巾半俯着身子正杵在街头旁观别人画画写生的陆宁宣。
他脚步顿了顿，有些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哎，我觉得你这里没处理好。”陆宁宣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地开口提醒道，“你看这里的线条比例明显就不对，而且你这准备上色的颜料也没调好。”
原本执笔作画的街头艺术小生闻言后，登时拉下脸来不乐意了，“嘿！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你管我怎么画呐？”
陆宁宣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语气颇为无奈道：“好吧，你开心就好。”
顾谦澜：“……”
这种十足欠揍的派头为什么这么像一个人？
然而不待他回过神来，却忽然听见一道略带诧异地声音，“……顾，顾谦澜？”
他下意识地抬头，便看见了刚刚挤出人群外的陆宁宣。
隔了一两步的距离，陆宁宣微张唇畔，有些忍不住笑了，“这么巧？”
看着眼前这张异常明亮干净的笑颜，顾谦澜眉头轻蹙，心下掠过一丝丝说不出的古怪感。于是略略颔首，点头道：“确实挺巧。”
陆宁宣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外卖袋，微微抿唇道：“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么？”
顾谦澜先是一怔，随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顿时了然，“噢，这倒不是。”他扬了扬手里的外带餐盒，笑起来，“这是帮一个朋友顺便带的。”
陆宁宣听后，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甚至有些酸酸的想——你那群朋友中，似乎除了那个贺祈彦之外，好像也没几个人特别喜欢吃这家「一品御厨」的私房菜了吧？
然而这些话在心底转了转却不好直接说出口，于是陆宁宣黯淡下眸色，微抿着嘴角，心情低落极了。
倒是近距离站在他对面的顾谦澜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地抬手指向他的脖子，语气微妙道：“你这里是不是过敏了啊？”
陆宁宣微微蹙眉有些茫然地伸手摸过去，“……啊，有吗？”
“……”顾谦澜微抽着嘴角，看着一脸莫名的男孩儿，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哎，你最好别用手去摸。”
顿了顿，他好意提醒着，“是不是吃什么诱发过敏的食物了？”
陆宁宣唇畔微张，眉头拧得紧紧的，“……我刚刚吃了海鲜。”我靠！不会这么衰吧，难不成这个叶序竟然是海鲜过敏体质？！
一时间，除了表情略显无奈的顾谦澜之外，就连陆宁宣自己也感到无语极了。
顾谦澜低头看了看腕表，然后开口提议道：“走吧，你这样不行。我先送你去附近的医院去配些药吧。”
陆宁宣抿了抿嘴角，只得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去取车了。
俩人一路无话的直接去了市区的中心医院。
刚开始的时候，顾谦澜还十分具有耐心地陪着他挂号、问诊，之后在出了门诊室准备折回一楼大厅去取药时，却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顾谦澜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陆宁宣站在电梯口，微微侧头望向他，抿了抿唇畔，最后只得无声地用口型打了声招呼，便自己抱着挂号单直接去了一楼大厅的药房处。
待到顾谦澜挂断通话重新找过去时，却在不经意间的扫到了陆宁宣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服务台上，懒懒散散地勾画着一份问卷调查。
这时没多一会儿，药房的领取口忽然传来一道木板板的提醒声，“58号，叶序，六号窗口领药。”
陆宁宣撇了撇嘴角，最后握着笔龙飞凤舞的一划，自问十分潇洒流畅的留下落款签名后，便施施然地离开服务台去六号窗口拿药了。
然而不远处混迹人群中的顾谦澜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略微俯身，抬手捡起了那张肆意嚣张极了的问卷调查。
当他的视线慢慢瞥向最后的落款人签名上时，原本颇显沉郁的眸色瞬间就定格住了。
只见在落款签名处笔走龙蛇般地留下个十分爽利挺秀的字体——你们最敬爱的陆爷留。
☆、第十四章 察觉
绕着一楼大厅转了几圈，陆宁宣这才在医院门口见着了孤身静立在清辉路灯下敛眉抽着烟的顾谦澜。
远远地隔着玻璃门看过去，陆宁宣只觉得他在这段时间内憔悴落寞的明显。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是不是太过轻率任性了。
毕竟在此前，顾谦澜虽然待他很好，但从来都只是基于兄弟手足般的亲厚纵容上。
就似从前贺祈彦所说过的那般，别看顾谦澜平时好说话，其实这人骨子里冷得很，要想让他真正动感情，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有什么价值可以让他在意的……
陆宁宣抿了抿嘴角，最后还是拎着药袋缓缓地走了过去。
“好了？”早在他过去之前，顾谦澜就已经抬眸注意到了他。然而待他走近后，便随手捻灭香烟丢进一旁的垃圾箱里，微微偏头轻咳了一声，声音略显暗哑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陆宁宣顿住脚步停在他面前，眸光幽幽地盯看了他半晌，最后轻轻摇头，“不用了，耽搁你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对不住了。”
顾谦澜蓦地拧紧眉头，面色也渐渐冷沉了下来。只见他微微阖动唇畔，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走吧，顺路而已。”过了半晌，他抬手狠捏了一下眉头，然后不容分说地直接大步往停车区走去。
陆宁宣眸色微闪，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陆宁宣目前暂住的小公寓坐落于西区南府新苑附近，开车的话，距离市区也不过只有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顾谦澜将车停在路边，随手降下车窗，透过浓沉的夜色，半眯着眼眸望过去。
这里是一处新建立不久的居民安置楼，前通市区商业广场，后又临着美食大学城。总之出门交通各种便利，倒也算是普通市民首选居住的好地段。
如果非要说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身处闹市，这里在居住环境方面上有些不尽人意。
顾谦澜垂下眼眸略略掩去心中思虑，便听旁边的陆宁宣低声开口道：“今晚实在是太麻烦你了，不如改天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其实他在说这句话时，不过也只是象征性的假意客套客套。因为他深知以顾谦澜的脾性，肯定是不会过多理会这些听起来就似刻意搭讪套近乎的借口。
却不想今天这货就跟吃错了药似的，居然扯唇轻笑了下，眸色沉沉道：“可以啊，不如就明天中午吧？”
陆宁宣：“……”
看着明显呆怔住的陆宁宣，顾谦澜低头轻轻地笑起来。
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迟钝啊……明明这人在所有习惯细节上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可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儿猜出来呢？
想到这里，他不免既心疼又难过起来。
陆宁宣表情木愣愣地望过去，隔了半晌，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赶忙推开车门跳下去。
半扶着车门，他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叮嘱道：“……咳，那什么，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儿！”
顾谦澜侧头看着他，还没来及说什么，便见他火急火燎地一溜烟儿就跑个没影了。
勾了勾嘴角，顾谦澜有些忍俊不禁，可随后仔细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好友苑子商的私人号码。
“……喂，阿商么，方便的话就让你那个弟弟过来接下电话。”
陆宁宣回到小公寓后，还没来及顺清思绪，便觉得自己整个人晕乎乎的非常疲惫，于是就连带着意外遇见顾谦澜与之相处的心情也减淡了几分。
最后索性草草地冲完澡、吃了药后，他便抱着被子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手机闹铃响起时，陆宁宣微微睁开眼，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已经感觉到了喉咙干涩钝痛的十分厉害。
“——卧槽，不是吧！”这种咽喉冒烟、浑身疲乏无力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熟悉太糟糕啊！
从前的他几乎有大半的时间就是反复徘徊在低烧发热中煎熬度过的。陆宁宣疲软无力的抬手摸了摸额头，苦中作乐的想着好在温度还算正常……就是有点儿感冒的症状。
扯过靠枕有些发懒的窝在床头多躺了一会儿，最后在第二轮闹铃响起的时候，他还是紧拧着眉头，万般挣扎地爬了起来刷牙洗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