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气结,眼睛瞪圆,夏明朗完全视而不见,从背包里拿了小型的军用笔记本电脑出来,打开电子地图做模拟测算,周源贴在他背后看了一眼,奇怪道:“你这是什么软件??”
“实验产品,还没有开始推广。”夏明朗回头拔拉,“一边儿去啊,别挡光。”
周源不屑地踱开:“得瑟,好像你编的一样。”
夏明朗慢条斯理地点头:“我队里人编的,就是我编的。”
周源大声哼了一下,以表明他的不屑。
夏明朗用新软件测算了一遍,又用旧的再算了一遍,另存参数保留下来。无论如何,新编出来的东西都会有无数的BUG,而这些都要在实践中才能测得出来。
夏明朗正在对比新旧两款之间的差异,通讯器忽然响起,严正亲自向他报告了自己的死讯。
夏明朗简直哭笑不得,捏着耳机问到:“你怎么死的?”
严老大的声音听来悠远而意味深长:“导演部通知我,我刚刚被人打了一枚前卫1号。”
“节哀顺变。”夏明朗无奈。
“对了,你应该在周源那儿吧。顺便告诉他,他们师长就坐我旁边,你等一下,我去问问他是怎么死的……”
夏明朗听到一阵沙沙声,一儿严头的声音又回来了:“是被火炮炸死的。”
“嗯,严头,还是您死得值。”夏明朗严肃地说。
周源听到这句忽然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挂了,马上瞪大眼睛要冲过来,夏明朗抬脚抵住他,做了个手势让他安静。
“所以,你现在明白那帮小子搞什么鬼了?”严正道。
“嗯,”夏明朗问道:“红方的高层也被斩首了?”
“他们死得更值,死在‘战斧’之下。”
夏明朗差点笑喷:“导演部真有幽默感,所以现在是混战?”
“混而不乱。”严正甩给他几个字。
周源在另一边等得都快冒烟了,夏明朗冲他露齿一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家严队在导演部喝茶。”
周源虽然刚才是听到了,可是现在一确定,还是惊得张口结舌:“那什么,我们师长呢?”
夏明朗笑笑:“在陪他喝茶。”
周源眨眨眼,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掌拍在行军桌上:“靠,玩这手。”
夏明朗趴过去陪他看地图。
当自上而下的指挥忽然变成了各平行部门之间的协调联络,周源的电子营身负电子侦察对抗与信息传递的全部重任,在领导暂时失语的情况下,简直成了一个指挥中心。
在战场上,掌握更多讯息的人,就能掌握全局,于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一级指挥部被定点清除,而第二套班底还没有流畅运转的时候,夏明朗的眼睛与周源的声音是所有兄弟部队行动的标杆。
“练上!”夏明朗眼角一弯,笑得像个偷鸡的贼。
周源大笑,拍着夏明朗的肩膀:“不说啥,等赢了这一场,来军部,我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夏明朗转转眼珠:“能带点人么?”
周源道:“家属能带!”
夏明朗笑容暧昧:“下属能带么?”
“下属……”周源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瞧你面子,要带就带吧。”
夏明朗失笑,收拾东西出门,临到门口的时候,站定了一下,手掌一翻亮出那只烟,折了一半弹过去给周源,周源大喜,半空中接住了:“得,兄弟,就冲着你这半支烟,无论家属下属,要带多少我让你带多少。”
那两位校官大人还在讨论着战后的吃喝,另一边的陆臻却觉得他都快疯了,就差一步,他就可能进入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了。
调频!跳频!调频!
因为自家手提的设备功率不足,他搭上夏明朗的顺风车来找肖立文,借用电子营的大型干扰车。小肖这边看到他跟看到亲爹似的,可是这亲爹到了这当口也只能当后爹用,陆臻不停地手动调频,可是对方追踪太快了,陆臻简直怀疑对方有一个连在跟他对着干。
尝到甜头了!尝到甜头了!!自从上次电子战把蓝军逼入惨胜之后,红方显然已经把这当成了杀手锏,拼命地发挥这部分的优势。
夏明朗跳上车,只看到陆臻窝在狭小的空间里,睁大眼睛不停地念念有词,夏明朗莫名其妙地想到那个黑人奴隶宣言,便觉得这小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夏明朗他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样?”
“还是会断,得不停地看着,他妈的就仗着人多!”陆臻咬牙切齿。
夏明朗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血丝密布,便坐到他身后捅了捅他:“先休息一下,暂时不动手。”
陆臻喃喃:“睡不着。”
夏明朗把手伸到陆臻领子里,找到肩井穴附近按下去,一股尖锐的酸痛沿着颈椎直窜上去,陆臻一时不防,惨叫出声。
“你放松。”夏明朗上了两只手,从正中棘突的位置开始往下按。
陆臻疼得直抽气:“你轻点儿。”
夏明朗无辜地拖长了音调:“我都没用力。”
撑过最初的刺痛,麻溜溜儿的酸开始袭上来,陆臻不自觉放松,含含混混地反驳道:“让你用上力,我还有命么?”
夏明朗失笑,劈掌在陆臻脖子上轻轻一拍,成功让他闭嘴。
整个颈背的穴位都按了一遍,放松肌肉,陆臻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茫然中好像感觉夏明朗已经停手了,挣扎着就想爬起来。夏明朗按着他靠到自己肩膀上,抬手蒙上他眼睛,说道:“睡一会儿,现在兴奋过头,就撑不到底了。”
陆臻嘀咕了一声,夏明朗模糊地听到,大概是:十分钟之后叫我。
夏明朗笑了笑,转头看到肖立文睁大了眼睛倍儿羡慕似的瞧着他,便笑道:“怎么了,小兄弟。”
肖立文眯起眼睛来笑:“夏队长,您人可真好。”
夏明朗于是笑得更加温和可亲:“是吗?所以,小兄弟,打算到我这儿来吗?”
肖立文听了一愣,呐呐地:“那我得跟咱们营长商量一下。”
“这还商量什么呀,是爷们儿的爽快点儿。”
肖立文嘿嘿笑,不说话。
夏明朗等了一会儿,听着陆臻的呼吸知道他睡着了,随便找了个柜子把他靠上去,指着表压低了声音对肖立文道:“一个小时之后叫醒他。”
肖立文郑重地点头,只差没行个军礼。
夏明朗跳下车之后回头看了一眼,陆臻歪着脑袋睡得正香,脏兮兮的脸上有未尽的油彩,黑一片绿一块的像一只花猫,忽然莫名其妙地觉得心情不错。
混而不乱!
严队的最高四字方针,可惜要做到实在太难。好像开玩笑似的,原来的师级指挥官全阵亡了,自上而下的指挥线被切断,各团各营开始自主作战,原来就被刻意引导得犬牙交错的战区变得更加混乱。包围与反包围,制衡与反制衡,如何最快速而准确地在小范围内集结部队,形成在一定区域内的优势力量;如何与友军相沟通,甚至于在自己行动之前,提前估计自己人的动向。
打仗,原本就是个默契活,而现在这种默契变得至关重要。
当然同样的,在各个师团之间起润滑和引导作用的侦察部门,他们的担子就更重大,毕竟准确的信息是做出正确决策的前提。
侦察,定点打击,爆破,对各种不同的讯息进行处理,传递到合适的地方。
夏明朗从来没有觉得一场演习会这么累,以前的他常常只需要面对一个小型的战斗单元,那么,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当他需要协调整体的时候,他的头上还有严正,可是现在严正不在了。夏明朗心想,这大概就是目的,强迫他们这一代的中层力量成长起来;强迫他们更多地独立思考,去除依赖的心理,开阔眼界;习惯在出击之前就先考虑到友军的动向,而这些,远比攻占一个壁垒,或者,打击一个要塞来得更难。
于是当演习结束,就连身经百战的夏明朗也开始觉得疲惫刻骨,劳累不堪的战士们在欢呼雀跃。夏明朗悄无声息地从他们中间穿过,走到人群之后的山坡上,反正在这样的场合没有人注意到他。
陆臻无声无息地跟过去,在离开他两步的地方被叫破,陆少校无奈地撇撇嘴:“你这人背上有眼睛是吧?”
“摸哨技术不过关,回去找小侯爷领罚。”夏明朗道。
陆臻索性扑过去勒他:“妈的,你他妈脖子上一定有眼睛。”
夏明朗懒得反驳,闭上眼睛让他勒着,陆臻一时无奈,只能放手。
“累?”陆臻试探的。
夏明朗道:“还好。”
陆臻呼出一口气:“总算听到一句人话了,回回演习我累得像狗似的,你老人家龙精虎猛,我都要觉得你不是人了。”
夏明朗指了指头:“这回脑子有点累。”
陆臻兴致顿起,舒展起十指:“不如让我来投桃报李吧!”说着,一手掀了夏明朗的帽子,手指按上他头顶。
夏明朗一开始还随他乱动,几下之后实在吃不消了,一转身勾着陆臻的脖子,贴到他耳根威胁抱怨:“你小子拿我的脑袋当球玩呢?”
陆臻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夏明朗顿时发觉不对,问道:“耳朵怎么了?”
陆臻满不在乎的笑笑:“手动引导的时候离近了,过两天就好了,你换边说。”
陆臻是不在乎,夏明朗气结,掐着他的脖子骂道:“你小子怎么横起来比方进还不要命啊!那导弹炸得死人知不知道?”
“队长,您婆妈了。”陆臻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