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过,夏明朗仍然记得那个午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空旷深邃的礼堂里暗潮涌动,燎烈的阳光窗外直射进来,在暗色的地板上框出一个个明亮的光斑。
他就那样走进来,像一阵清风,带青葱浓郁的朝气,站到光明与阴暗界线上,眉目疏朗,目光明亮。
一见面就喜欢,是真的。
第一个对眼就合心意,彻底的。
还记得他笑着说不合格当然要被踢回来,那也什么可丢人的
那么纯粹、坦然、不焦虑、不浮躁,可仍然昂扬着斗志,有对未来不加掩饰的强烈期待,那正是他想要的人。他从一开始就相信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战友,却没料到居然可以一起走得那么远。
夏明朗记那时候的陆臻要比现在白很多,脸上还有残留的婴儿肥,生气的时候整个腮帮子都鼓鼓的,像一只水晶剔透的包子。
仍然记得那个一脸认真地说筑梦踏实的陆战少校。
仍然记得那个紧紧拥抱他,说我的手上也有血的亲密战友。
永远记得那个温柔地笑着说……我是那么爱你的英俊青年。
那时的陆臻简直是无敌的,那么洒脱,血气方刚,正直无畏。仿佛心有明镜,通透到底,因为理解,所以无所畏惧。
可是这两年他心思渐重,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夏明朗偶尔也会内疚,或者当时还是应该拒绝的,只为了一己私欲,居然把那样的一个人拖入如此艰难的爱恋中,他会毁了他……可是,他已无法放手。
然而,昨天晚上,那个在暴风骤雨中义无反顾地抱住他,只问他想不想的陆臻令他猛然醒悟。原来,他的陆臻从来没有改变过,仍然那么骄傲,那样豪迈,从不抱怨也从无妥协,即使是面对生与死,也一样的洒脱。
“我只问你想不想。”
似乎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他只问他想不想。
只要你想,我就可以抱紧你。
只要你想,我也可以离开你。
只要你想,连未来都能全给你,你去结婚去妥协没有关系……
只要你想,我就陪你一起潜下去。
……
他从来不说自己,他从不说:为了我,请你放弃。
曾经,他在冰天雪地中伤心流泪,他说你要相信我,我会变得更厉害,直到满足你所有想往。
夏明朗闭了闭眼,汹涌起伏的心潮中浮起一张脸,那样平静的眼眸,那么执拗的,纯净的向他微笑着。
眼中千帆过尽,不染片尘,他的陆臻。
夏明朗一直知道自己需要某种东西,像植物需要阳光、空气和水那样永不满足地需要着。信赖、支持、感情……这些饱含着力量的东西会让他的心灵变得充实,从此脚踏实地不再焦虑。
于是安定,于是平静,于是可以坚韧无畏,满怀信心的奔跑,像奔流江水,像掠飞长空的鹰。
他需要那种追风逐日的豪迈激情,他需要,那是他灵魂的燃料。
夏明朗感觉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一团火焰烧灼着,干涩疼痛。原来,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真正懂得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得到了怎样的包容。
三年前,陆臻对他说“筑梦踏实”,他说:“我们的理想永远在前方,而同时,做好脚下的事。”
在那之后,夏明朗再没有见到一个人将那四个字执行得那么彻底,那样勇敢无畏的争取,如此小心谨慎的维护,他的心很大,可脚步总是很稳。这就是他的爱人,那个劳碌命的可爱小鬼,唯一深爱的男人,永远都没法后悔爱上的人
我得对你更好点儿。
夏明朗对自己说,我一定得对你再好点儿。
陆臻觉得自己是被看醒的,用他的话来说,在温柔的朝阳中他本想再睡一会儿,可是有两道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盯得他全身不自在,于是……他不得不醒了。头还有点晕,浑身都不舒服,喉咙干渴,陆臻睁开眼睛,看到夏明朗专注的眼神,他错愕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脸上一红,骂骂咧咧地曲起一条腿。
是的,虽然昨夜激情四射,可是毕竟主要爽得还是夏明朗,再说了年轻人气血两旺,陆臻身上代表雄性血气的那一部分仍然尽职尽责的进行着早上的例行功课。
然而陆臻在欲盖弥彰的瞬间就后悔了,因为这行为实在太他妈黄花大闺女了,陆臻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抽风了,要不然就是昨天晚上让夏明朗给吓着了,以至于产生了短时期的心理阴影。他小心翼翼地瞧了夏明朗一眼,心中又是懊恼又是郁闷,正在思考怎样把这种傻冒儿行为不露痕迹地遮盖过去,夏明朗忽然暴笑出声。
“你!!”陆臻恼羞成怒,骤然一脚踹出,把夏明朗压到地上,顺势踩住他的肩膀。
“早上好!”夏明朗毫不反抗,然而音质低哑而华丽,神秘诱人。
“好!”陆臻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下去:“我也想要了,给我吧。”
夏明朗做迟疑状,诚恳地看着他:“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能游回去开船。”
陆臻脸上一僵,含恨吐血,眼神怨怼,夏明朗拉住他,轻挑地舔了舔他的指尖,笑:“我帮你啊!”
陆臻有时候怀疑夏明朗可能比他更了解自己这身体,需要怎样的力度,如何抚摸,怎样挑逗……花样百出,极尽温柔。满是浓情的吻从胸口滚落,吻遍全身,连每一个脚趾都吻过……陆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湿透了眼眸。
对嘛,就是应该这样!陆臻扬起头,一手插进夏明朗的发根处攥紧。
“嗯,要温柔,不要暴力!”他故作严肃地看着夏明朗,眉角轻挑地扬起。
“是啊,以后对我温柔点儿。”夏明朗失笑,他威胁性地舔过牙尖,在陆臻大腿内侧留下一个牙印。
“我哪有……有对你……”陆臻瞪圆了眼睛。
“我上次发烧也不知道因为谁。”夏明朗异常无辜地看着他。
陆臻眨巴眨巴眼睛,仰头倒下:“把爷伺候舒服了,既往不咎。”
夏明朗略一挑眉,在陆臻下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陆臻发出短促地轻呼,舌头被缠住深吮,染满情欲的呼吸声瞬间充斥了这方寸之地。夏明朗亲一亲陆臻的鼻尖,舔着他的耳垂问:“舒服吗?”
陆臻沉重喘息,捏住他的下巴把距离再度拉近。
人说饱暖思淫欲,陆臻没想到在如此饥寒交迫之际,还是一样可以欲起来,而且兴致相当不低。两个人在沙滩上赤裸的纠缠着亲吻,胸口的皮肤相互摩擦的感觉简直棒极了。粗糙的手掌在彼此身上游走,恰到好处地搓揉,然后,各自惊喘着在对方的唇舌与掌心释放激情。
很爽,非常舒服,淋漓尽致的快感,唯有与你才会如此。
天之涯,海之角,无人打扰,你与我裁一角天地,且去偷欢。
二十六、
尽兴欢愉过的身体有种不可思议的满足感,心无旁骛,只想微笑。夏明朗懒洋洋地趴在沙滩上,看着陆臻蹲在礁石边清洗。老天这次很赏脸,对他们很亲厚,一场大雨在大大小小的石凹里留下不少淡水,也幸好如此,否则别说洗澡了,在这样耗费□的连番激战过后,他跟陆臻大概都得脱水。
天已经彻底的亮了,阳光穿透云霄射到海面上,在如此明亮的光线下陆臻身上的各种淤痕清晰得有些触目惊心,夏明朗盯着看了一会儿,慢慢低下头,红了老脸。
的确是太过分了一些,他估摸着陆臻这次怎么也得穿上一礼拜的短袖T恤。好在一开始他们在岸礁上撞出的淤青擦伤也不老少,好在他还没有疯到抱着脖子狂吸的地步,于是鱼目混珠,或者……也是可以唬一唬人的。
他应该庆幸自己下手太狠,把爱痕搞得像伤痕吗?
夏明朗很纠结,内心无比羞愧。
有些事情事后很说不清,之前也有几次他也很想要,可是总能忍住,强压下去虽然有点儿闹心,可也没什么长期心理阴影,过去就算了。可是昨天……他不想说什么天时地利人和刚刚好什么的,其实不是,昨天是真的想崩溃。整个人像是蒙了一层保鲜膜,看到什么都是模糊的,摸到什么都是钝的。
只有陆臻,触碰他的感觉就像是被电流击中,将周身冲突不去的那道无形的透明的墙打得粉碎。
那个时刻只有他,只有他能给出这种鲜活的感觉,只想把他揉碎在怀里,亲吻他,撕咬他,深深的进入他然后抱紧,否则心慌得几乎不相信已经平安无事。
真狠,这小子太他妈的狠了。再让他猜一万次,夏明朗都猜不到他会这么干,他以为陆臻会发火会揍他,会拦着他以后再也不让他下水,可是他真没预料到他会这样。
夏明朗甚至怀疑陆臻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是否明白他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
就这样抱着他,然后推开他,在漆黑的海水里。
夏明朗仍然记得当时那种慌乱,有那么一个瞬间甚至觉得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如果连陆臻都会推开他,真的,就这么死了更好,他绝不能活着看到这一切。
然而,心底有更强大的声音摄住了他:这不可能!
是的,绝不可能!
他想起陆臻紧紧地抱着他,然后对他说:相信我。
是的!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松开手就有能力拽回我,绝对相信!
那一刻,夏明朗在进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豪赌,虽然赢面近乎100%,可是仍有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惊惶。
呲……陆臻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这迅速地吸引了夏明朗的注意力。陆臻已经绕到岩石的另一边,从这个角度,夏明朗只能看到他的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