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想要这二十万?”
“谁知道。”简烁扯起嘴角:“也许想要的球鞋出了限量版,也许在玩的游戏要充值,也许喜欢的偶像组合要应援。”
阮漠寒沉默的走开。
“喂。”简烁在她身后喊:“你兴奋么?”
她妖魅的声音,湮没在今天同样猎猎作响的狂风中。
阮漠寒在想一个问题——简烁出了这二十万,在试探艾咪有没有反应的时候,真会跟艾咪有什么接触么?
她曾注意到一个细节。
昨天简烁拉艾咪从三明治店出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肌肤接触。
只是用她的手,虚虚拽着艾咪的袖子。
******
周五,阮漠寒走进三明治店,看到给她点单的艾咪,眼尾一点点红,像哭过。
瞥一眼角落那张桌子,今天简烁不在那里。
阮漠寒照例点了鸡胸三明治,艾咪沉默点头,没有像往常那样主动与她攀谈。
只是递给阮漠寒三明治的时候,笑了一下:“我让后厨给你多加肉了。”
阮漠寒接过,点头致意,走出三明治店。
“姐姐。”
艾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阮漠寒回头,艾咪拎着一个纸袋追过来,把纸袋递给阮漠寒:“你上次借给我的大衣,我没弄脏,不过还是加急干洗了还你。”
“谢谢你。”
阮漠寒接过纸袋,淡淡看着艾咪。
艾咪刚在店里没把衣服还给她,而是刻意追出来,显然是有话跟她说。
果然艾咪吸吸鼻子:“我男朋友昨天来找我,他……答应了一笔交易。”
阮漠寒:“我提醒过你,自己的私事,不要跟陌生人说。”
艾咪勉强笑笑:“可你帮过我,你是好人。”
“好人?”阮漠寒摇头:“我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艾咪一脸迷惑,但还是决定说下去,显然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这这件事。
“缠着我的那个女生,是她,跟我男朋友做了一笔交易。”
“如果我陪她一次,她就给我男朋友二十万。”
“如果我没感觉,就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走了。”
阮漠寒问了一句:“你男朋友要用这二十万干嘛?”
“他想当自媒体博主,用这二十万当启动资金。”艾咪说:“如果他事业顺利起步,他说等我们一毕业,就马上结婚。”
“你们大几?”
“大二。”艾咪呼出一口气。
阮漠寒见她倾诉完了的样子,点点头,准备离去。
“姐姐。”艾咪有点诧异的叫住她:“你不给我一点建议么?”
“一切全看你自己的选择。”阮漠寒只留下这样一句。
******
周六中午,阮漠寒在家跟阮清音吃饭。
虽然是在家里饭桌上,阮漠寒吃的,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鸡胸。生菜。全麦面包丁。
只是把一个鸡胸三明治拆分开了而已。
给阮清音还备了其他菜色,略丰富一些。
阮清音一边吃饭一边晃腿,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她吃饭从来都是这副状态。
阮漠寒忽然问阮清音:“你饿么?”
“饿?”阮清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从来没有过饿的感觉。”
阮漠寒想了想:“我也是。”
阮清音说:“可你吃饭总是很香。”
阮漠寒:“那是……”
阮清音抢话:“为了摄取生命体活动所需的必备能量。”
阮漠寒点点头。
这时,阮漠寒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来看,是那串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1706。”
阮漠寒已经隐隐知道了会发生什么。
她收拾碗筷,带着阮清音出门。
阮清音在车上问她:“妈妈,你在生气么?”
阮漠寒一愣。
“生气?”阮漠寒重复一遍,摇摇头:“并不。”
“我从来不生气,你不是最清楚?”
她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怎么会生气。
把阮清音送到医院以后,阮漠寒驱车到了W酒店。
十七楼电梯口,一个带领结的服务生等在那里:“阮小姐?”
阮漠寒点头。
他恭敬的把一张房卡递给阮漠寒,阮漠寒接过。
房卡揣在大衣口袋里,路过1704房间时,阮漠寒捏着房卡的手一瞬捏紧,房卡的棱角,硌着她柔软的手指。
她走到相邻的1706房间门口,刷卡,开门。
走进去,看到洁白柔软的大床上,摆着一张卡片,打开来,上面是张牙舞爪的三个字:“开抽屉。”
简烁字如其人。
阮漠寒走到靠墙的桌子前,拉开抽屉。
抽屉里静静躺着一只黑匣子,小而精密。
这样的仪器,在阮清音爱看的谍战片里常见,用来qie*听。
那仪器上果然连着一副耳机。
阮漠寒拿起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
一阵滋滋噪音后,简烁唱着怪诞歌谣的声音传来:
“一个扭曲的男人,
走了一哩扭曲的路。
手拿扭曲的六便士,
踏上扭曲的台阶。(备注1)”
一阵静默,又伴着一阵滋滋的噪音。
简烁妖魅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是简烁,和艾咪,在隔壁阮漠寒已经无比熟悉和习惯的1704房间里。
阮漠寒对那房间的落地镜很熟悉。
对那房间的鹅绒大床很熟悉。
对那房间的两个单人沙发很熟悉。
对那房间的窗户也很熟悉。
简烁像她自己那首歌谣里所唱,是一个扭曲的妖物,自己给1704装上了窃听器,就为了让那个阮漠寒这位重要且唯一的观众,“听”她和艾咪的一出好戏。
窗外一声惊雷响起,耳朵里的耳机,像是受到天气干扰,发出一阵更剧烈的滋滋声。
今天是惊蛰节气。
阮漠寒面无表情,静静扯下耳朵里的耳机。
拿起刚才扔在床上的房卡,推门,步出,向着相邻的1704房间走去。
脚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天边又一道闪电,透过走廊里唯一一扇窗映进来,灰扑扑的天,一瞬变成诡谲的蓝紫一片。
******
“砰砰砰。”
阮漠寒伸出手掌,排在拍在1704的房门上。
五星级酒店的隔音很好,不知房内两人的对话或动作有没有被她打断。
一片静默。
没有人来开门。
阮漠寒再度伸手,拍的更加用力,直到掌心发红。
“砰砰砰,砰砰砰。”
伴着一声惊雷,门吱呀呀的开启,漏出黑洞洞的一条缝,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
简烁那张半笑不笑的脸,在门缝后露了出来。
房间里没开灯,在没有闪电的时候,就是昏暗一片。阮漠寒的视线中,简烁的双眸是唯一光艳,闪着妖冶又慵懒的光。
她对阮漠寒的突然出现,毫不意外。
阮漠寒伸手推开她,大跨步的向房间里走去。
艾咪一个人坐在床的一角,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掐着自己的指甲尖。
柔顺的马尾垂在她耳侧,还是绑着淡紫色的头绳,如阮漠寒初见她时一样,露出头顶一个白色的旋。
连头顶的旋都是纯洁和干净的。
简烁跟在阮漠寒后面走进房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在又一阵惊雷声中,唯有阮漠寒一个人能听到。
阮漠寒瞥一眼窗下,不露声色的呼出一口气。
窗户开了一条缝,窗帘半拉不拉,白色半透的纱帘随风扬起,像被什么藏在云里的怪物吹着。
云层厚厚的压下来,诡异的蓝紫一片。
窗下是一张单人沙发,被简烁拖过来的,地毯上一道浅浅的拖痕。就如同之前,简烁把两张单人沙发拖到一起,把阮漠寒推在里面。
阮漠寒望着那沙发,浅浅一个小坑,应该是简烁一直坐在这里。
整个人打横,半躺着,头仰在沙发一端扶手上,双膝架在另一端扶手上,也许双腿还在轻轻的随风摆荡。
简烁就那样仰在那里,吹着风唱着怪诞歌谣,所以阮漠寒在qie*听的耳机里,不断听到滋滋、滋滋的声音。
是风的干扰。
阮漠寒又往左看了一样。
简烁那样以那样的角度仰着,其实不太能看到坐在床角的艾咪。
艾咪本来心情郁郁,以为是什么房间服务的服务生来敲门,头也不抬。这时却感到,有一个修长身影,一直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说话,也不动作。
她不得不抬起头。
惊讶极了:“姐姐?”
“你怎么在这里?”
阮漠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是我的房间。”
纵使单纯如艾咪,也看出阮漠寒的面色,比平时更冷漠。
在窗外闪电映入的紫光中,一张莹白的冷脸如穿越时光的白玉,又如终年不化的雪山。
艾咪看的有点愣:“啊?”
窗外又一道惊雷劈过,轰隆隆隆。
身后的简烁走近两步,站在阮漠寒的背后,凑近她的耳边:“怎么,生气了?”
鼻息带着大雨将至的湿热,尽数喷在阮漠寒耳垂的小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