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静的出奇。
阮漠寒想了想:“杨老夫人,我给您放首评弹吧。”
“好啊。”
阮漠寒找到杨海宁平时听评弹的那台小小唱机,悠悠扬扬的评弹声,在病房响起:
“半日偷闲酒一樽,云儿片片升,船儿缓缓行,酒盅儿举不停,脸庞儿醉生春……(备注2)”
杨海宁没什么力气,还是跟着轻轻哼了两句。
对阮漠寒笑道:“那时真是好时候。”
“在扬州的时候,父母都还在的时候。”
阮漠寒淡淡听着评弹,想起很多年前,初见杨海宁的那一次,听杨海宁讲着扬州折不断的柳,望不尽的碧空,数不完的游舸,看不够的明月……
杨海宁讲到什么,她就用手语翻译给妹妹听。
那是她们童年为数不多的,甚至是唯一最快乐的时刻。
杨海宁突然问:“阿烁……”
“她应该不可能来看我吧?”
阮漠寒:“她不会来。”
杨海宁笑笑:“不意外。”
可某种意义上,简烁也来了。
阮漠寒动动肩膀。
简烁是她肩头的一道齿痕,一道伤口,衬衫的料子一摩擦,就细细密密的疼,透着缠缠绕绕的纠结。
这时护士进来:“该去做手术准备了。”
“要是我在手术台上醒不过来了……”杨海宁笑:“阮小姐,你要一直当阿烁的刀鞘啊。”
“好。”
她走近,最后一次握了握杨海宁的手:“奶奶,我和妹妹,都谢谢您。”
第97章
简烁在阮漠寒办公室的沙发上, 闻着上面残留的淡淡熟悉香味,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昨晚她没睡好,一直做梦, 今天醒来,就有种迷迷糊糊的感觉。
这会儿睡着,也全是梦。
一会儿是她最熟悉的那家妇产医院,医生在用恐慌声音喊:“是羊水栓塞!”
一会儿是灵堂, 奶奶在念叨:“连骨灰都没有……”
四岁的她抱着奶奶的腿, 呜呜呜的哭, 奶奶俯身抱住她:“别难过, 你这孩子才四岁, 怎么就懂和我一样难过呢……”
可后来,梦境一换。
她在简宅外流连徘徊,杨海宁冷冷盯着她:“你以后给我滚的远远的!离简家越远越好!”
那时杨海宁已经知道, 害柏静娴摔跤的事不可能是简烁干的。
可她为了让简烁的一颗心越来越冷, 最终变得毫无感情,还是把简烁一次次推醒。
简烁一头的汗, 从梦中挣扎着醒来。
忽然发现一个温暖怀抱, 轻柔怀着她。
昨天中午,阮漠寒靠里睡着,她靠外睡着。
今天中午,两人位置一换,她缩在里面,阮漠寒在外, 抱着她。
不知阮漠寒什么时候回来的。
简烁问:“几点了?”
阮漠寒:“不知道,我也睡着了。”
“你昨晚一直动来动去,我也没睡好。”
“是吗?”简烁笑一下:“我梦到奥特曼打小怪兽了。”
阮漠寒语气淡淡:“是吗?”
简烁回抱住阮漠寒的纤腰, 把脸埋进阮漠寒的长发。
她想起那次在W酒店1704,在她午睡醒来、生出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时,阮漠寒也是这样。
静静睡在她身旁,让她发现,她再不是自己一个人。
阮漠寒怎么这么好啊。
简烁在阮漠寒的肩头蹭了两蹭。
阮漠寒肩膀一缩。
简烁伸手,解开阮漠寒总是扣到最顶上的衬衫扣子,一颗,两颗。
莹白的锁骨露出来,她扯扯软熟的衬衫料子,往下一滑。
其实都不需要她扯,阮漠寒的肩膀,像一块冷白滑润的玉,衬衫料子几乎是自己顺着阮漠寒的肩,就滑了下来。
简烁看着阮漠寒露出的肩膀,一圈深深齿痕。
她吻上去:“痛么?”
阮漠寒还是淡淡那一句:“我只觉得还不够痛。”
简烁吻着,又用舌尖轻轻舔舐。
阮漠寒:“杨助理……”
简烁舌尖一缩,猫一样的眼睛眯了眯,又在阮漠寒的纤腰上掐了一把:“我还会信你么,阮总监?”
没有人,外面的大办公室一片静谧,应该正值午休时间,所有人都下楼吃饭了。
只有阮漠寒身上的一阵冷杉香气,环绕着她。
她舔着阮漠寒的肩,阮漠寒纤长的指尖,就绕着她浓黑卷曲的发梢,不断往上卷,像卷着什么缠缠绕绕的纠结心思。
阮漠寒突然说:“她没事。”
简烁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杨海宁,不屑的“嗤”一声,又对准阮漠寒肩膀恶狠狠的咬下去:“关我屁事。”
最后咬的一口却收了力,变得像猫跟主人逗着玩,在撒娇。
阮漠寒说:“他们回来了。”
简烁比阮漠寒晚了三秒,才听到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走进外面的大办公室。
“昨晚的新闻你们看了么?居然有龙卷风。”
“那个选秀节目又有人塌房了……”
聊着细碎平常的话题。
阮漠寒翻身从沙发上起来,坐直又俯身,系着脚踝上细细一根皮质带子。
她站起来往自己办公桌边走,简烁望着她背影。
阮漠寒在办公桌前坐下,面对简烁,撩一下刚在沙发上蹭乱的长发,理整齐。
衬衫还软软挂在肩头。
肩膀像一块冷白的玉。
那一圈红印,就格外显眼。
阮漠寒伸出纤长手指,手指在那圈红印上点了一下:“有没有好一点?”
“以后都可以咬。”
在所有内心纠结的时候,憋闷的时候。
简烁呆呆看着阮漠寒,把自己的衬衫扯好,又把扣子重新系到最上面,一颗,两颗。
冷白滑润的肩膀,暧昧诱人的红印,就都看不到了。
那是只属于简烁一个人的风景。
简烁双手托腮,呆呆看着阮漠寒:“阮漠寒。”
“嗯?”
“以后是不是每次我睡醒的时候,你都会在啊?”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我是一个不会做小学三年级阅读题的人,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
又开始像只聒噪的鹦鹉。
阮漠寒站起来,一张脸清冷淡漠,重新向坐在沙发上的简烁一步步靠近。
冷冷看着简烁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以后每次你睡醒的时候,我都会在,行了吧?”
简烁依然托着腮,墨黑眸子闪烁望着阮漠寒,发痴似的。
忽然“嘻嘻嘻”的笑起来:“阮漠寒。”
“又怎么?”
“我忽然想到!”简烁笑嘻嘻看着阮漠寒:“你说我刚才,算不算告白成功了啊?”
阮漠寒黑色禁欲的高跟鞋尖,抬起来,在简烁的脚踝上轻轻一踢。
“算个屁。”阮漠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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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
阮漠寒开车,载着阮清音和简烁来到笑研。
王诺在门口,拉着一个小拖车等她。
阮漠寒从车上下来:“牛奶和水果在后备箱。”
来笑研之前,她开车去了一趟超市,把孩子们需要的东西替王诺买过来。
简烁和阮清音跟着从车上下来。
简烁跟王诺打招呼:“哟,眼镜娘。”
阮清音:“哟,眼镜娘。”
王诺:……
她问阮漠寒:“好像不应该让音音跟简烁多接触?”
阮漠寒点头:“好像是。”
简烁:“别呀,我也有好的一面给她学呀。”
她绕到后备箱,把一箱牛奶搬下来,看着阮清音:“你学我说话学我抠指甲玩头发学了一路,现在继续学啊,跟我一起搬。”
阮清音瞟她一眼:“我才九岁,搬不动。”
“我也九岁,你的医生说我们同龄。”
“哼,身份证拿出来啊,你是一块二十六岁的老腊肉!”
“你说谁是老腊肉?”简烁气死了:“我还嫩着呢!不信你问阮漠寒!”
阮漠寒按按太阳穴:“音音,你去玩吧。”
阮清音:“哈哈,我就是不用干活。”
她跑开了。
阮漠寒冷着一张脸问简烁:“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我的脸啊!你昨晚不是刚给我做了面膜么?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阮漠寒:“……我也在说你的脸啊,都有褶子了你没发现么?”
简烁大惊:“哪里?!”
阮漠寒冷冷一张脸,伸出双手,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各掐住简烁的左右脸颊,食指从中间戳进去,人工给简烁脸上做出两道褶。
简烁:“阮漠寒!”
阮漠寒淡淡点评:“手感还可以。”
王诺:“我是不是不该站在这里?”
“眼镜娘。”简烁笑嘻嘻绕到王诺身边:“最近有没有喜欢的人了啊?”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王诺吓死了:“你还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一个妖冶魅惑不似人类的小妖孽,热热心心变成居委会大妈,怎么想怎么违和。
简烁撇嘴:“别人我是没兴趣,我这不是对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