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谢拾飞快地垂下头,佯装没听懂。
沈旬强忍怒气,盯着谢拾的头顶,问:“你和刘向前做了什么交易?”
“……你都知道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沈旬心烦意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他一路飙车过来,脑子里近乎一片空白,心脏每分钟几乎跳动一百八十几下,连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他和谢拾之间的纠缠是一回事,无论他恨他厌恶他,都没办法看着他往泥潭里沉。
飞奔到楼梯口时,他背上都是冷汗,结果听到了谢拾与刘向前的对话。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是联系大厅内的裸.照和议论,他联想一下便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们联手陷害了杨息尧,沈旬根本不想管杨息尧是谁,只知道自己又急又生气,却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那些照片是你拍的?”
谢拾摇了摇头,道:“刘向前收藏的,他爱好这一口。”见沈旬脸色更加难看,谢拾匆忙解释道:“今天本来杨息尧要陷害我,我让刘向前演了一出谍中谍,这才造成了你看到的局面……”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谢拾并不想被沈旬误会。两个人之间本就阻碍重重,现在要不解释清楚,以后便是百口莫辩了。
沈旬看见过大厅内的那些照片,角度足够暧昧,脸部也很清晰,却为杨息尧留了后路。
谢拾终究不够狠。
若是换了他做,一定会将杨息尧彻底整死。
说不上缘由,沈旬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状若漫不经心地问:“你和他有仇?”
谢拾对他丝毫没有防备之心,胡乱点点头,蓬松的头发在沈旬鼻尖蹭过。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你上部客串的戏,是不是和杨息尧有过合作?”
沈旬抱起手臂,冷眼审视他:“哼,你对他的动向倒是了解得很,看来是深仇大恨了。”
谢拾心想,我只不过是查你的新闻,顺便瞥到了他而已。
不过他没有反驳,犹豫了下,提醒道:“他演技很好,你……你尽量离他远一点。”
杨息尧要说别的本事不大,但是很会掌握人心,经常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很容易让人上当受骗,为他做事。
尽管相信沈旬有自己的判断力,谢拾还是忍不住提醒他。
沈旬撇了撇嘴角,道:“啧,你管得倒宽,是怕我碍着你的路吧,放心,我对你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
谢拾保持沉默。
沈旬见他不说话,嘲讽道:“读大学你就学了这些?勾心斗角与陷害别人?”
谢拾身体一僵,头依旧微微垂着,盯着地板。
沈旬冷哼一声,“小心点,不是你所有的对手都像姓杨的小子一样蠢,别被别人卖了还……”
谢拾默默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旬被噎住。
谢拾奇怪地问:“我记得嘉宾名单上没有你,今天晚上也没看见你。”
沈旬:“……”
沈旬的神色有那么一刹那不自然,他很快反应过来,沉下脸瞪谢拾,没好气道:“自己一身麻烦事,还管我做什么?”
谢拾沉默片刻,颌首道:“你也是。”
沈旬:“……”
谢拾补充道:“你也别管我。”
沈旬顿时脸色很难看。
半天,沈旬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神经病,我路过不行?”
☆、第二十七章
谢拾在座位上扭了扭,有点不舒服,他裤子还是湿透了的,拧干后也仅仅是没有淌水而已。
“不好意思,弄湿你的车子了。”谢拾小心翼翼地道歉。
沈旬看都不看他。
谢拾又扭了扭,解释道:“我的车真的被司机开回去了,回去一定教训他,真的,谢谢你带我回去。”
沈旬直视前方,仍不接话。
谢拾忍不住戳了戳他的手臂,沈旬手一抖,方向盘差点失控。
“你干什么?!”沈旬降慢速度,瞪了谢拾一眼,道:“离我远点。”
谢拾比划了一下,皱起一张脸道:“不能远了,车子空间就这么大……你要我到车外去,挂着我跑吗?违法驾驶规则,你会被扣分。”
沈旬:“……”
沈旬咬牙道:“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不想看见你。”
“哦。”谢拾默默地缩了缩身子,把毛巾裹得更加严实,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明亮而璀璨,盯着沈旬滴溜溜地转。
他想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但他的存在感更强了。
沈旬:“……你不要得寸进尺。”
谢拾慢吞吞地朝他那边移了一寸,又挪了一点,道:“这才叫得寸进尺,刚才我没有。”
“……”
沈旬快要疯掉了。
好不容易一路飞驰回公寓,沈旬去停车,一回到家门口就发现谢拾蹲在自己家门前,双手抱着身子,似乎有点冷,又呵了口气,搓了搓手。
他听到电梯门开,赶紧站起来,跺了跺脚,原来站过的位置留下一片不明显的水渍。
“你钥匙也被司机开走了?”沈旬面无表情道。
谢拾干笑了两声,说:“我钥匙不见了。”他从裤兜里掏了掏,把全身上下都摸遍了,就是没找到钥匙。
“真的!是真的不见了!”谢拾皱着眉苦思良久,道:“可能是掉在酒店了,也有可能是掉在游泳池了,我喝得有点多,不太记得了,总之不在我身上。”
他豁出去了,努力眨巴眨巴眼睛。
可惜对方铁石心肠。
沈旬毫无反应,走过去拿出钥匙,道:“让开。”
谢拾叹了口气,踌躇道:“要不你让我借宿一晚?我保证双倍付房间费用!”他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现在很晚了,附近酒店估计没空房间,阿旬,现在是冬天,我很冷,你就好事做到底……”
沈旬脸色一黑,完全没想到谢拾死缠烂打的功夫又长进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狠狠教训谢拾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不共戴天之仇,谢拾就重重打了个喷嚏,头往前重重一点,蹭到自己的肩膀。
沈旬下意识地手伸进裤袋里,想掏出纸巾给他揩鼻涕,手却蓦然停住。眼前场景,何其熟悉!
谢拾擦了擦鼻子,抬起头,湿漉漉的刘海下,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沈旬。走廊里的灯光披在他头顶,落在他睫毛上,从谢拾的眸子里,倒映出沈旬的身影,这让沈旬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只看着自己,全世界人潮熙熙攘攘,而谢拾只看着自己一个人。
沈旬突然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谢拾就是有这样的本领,让他的情绪异常,无论是十年前,还是今天。
他本应该转身就走,无论谢拾是被谁陷害,还是被谁轻侮,他都应该待在一边漠不关心,甚至,他可以抽一支烟,旁观一场好戏。
可是他做不到。
遇见谢拾以后,他一直都在做愚蠢的事情。
本来,那天在下着大雨的旅社外,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可他偏偏又在谢拾遇到危险时,头脑不清醒地跑过去。
这是他自找的。
在他的理智做出抉择前,他的心永远指示了他先行行动。
既然这样,再蒙蔽自己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沈旬看着谢拾,神情复杂,良久,叹了口气,开了门,侧了侧身子,道:“进来吧,不过……”
谢拾生怕他改变主意,赶紧一脚踏进门。
沈旬欲言又止。
谢拾偷瞄他一眼,赶紧打了个不真不假的喷嚏。
沈旬:“……”
沈旬盯着他湿漉漉的鞋子和衣服,视线移到地板上的水渍,黑着脸道:“换鞋,去洗澡。”
谢拾裹着浴袍出来时,沈旬已经买来了新的内裤和睡衣,甚至还有一包感冒中药。
沈旬的大衣下摆有点湿,换了鞋,袜子还是湿的,刚从外头进来,手被冻得有点红,眉梢仿佛都挂了一层冷霜。看也不看他,冷着脸道:“头发吹干,把药喝了,省得又感冒。”
谢拾从浴室里出来,听见这话,怔怔在原地看着他。
“愣着干嘛?”沈旬不悦地瞥了他一眼,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要告诉我,你身上的浴袍是我的。”
谢拾回过神,很难为情道:“我总不能裸着……”
“够了!随便你。”沈旬简直不忍直视,匆匆打断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喝了口水。他顿了顿,又道:“吹风机在卫生间第二个抽屉里。”
谢拾简直受宠若惊,转身进了卫生间,却没有吹头发的声音传来,他拿着一块毛巾出来,在沈旬面前蹲下。
“干嘛?”沈旬懒懒支着身子,靠在沙发上,抬起眼皮疲惫地看了他一眼。
谢拾不语,脸上表情有些茫然,有些迷惘。
沈旬刚准备站起来去洗澡,脚踝突然被谢拾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