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川川两手搭着靠背,闭上眼,叶诚拽过他的胳膊,帮他打了一针。
药剂很快见效,郑川川的呼吸恢复平稳,眸子也不再是通红的色调,他点燃烟,缓缓吸了一口,说:“你的记得卢娟嘛?”
“嗯,有跟她通过电话。”
“她辞职了。”
“?!”叶诚一下子蹦了起来。
“她没跟你说?”
“……没有啊!”叶诚抓着他的胳膊,紧张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她说要去照顾她老公。”
“她照顾?她一个女人怎么照顾啊?”
“Peter医生说,卢娟辞职那天陈国旗跟她一起上了出租车。”
郑川川语气轻松,仿佛在讨论天气。
但在叶诚听来,像是一颗炸弹在脑子里轰然炸响。
郑川川抓着叶诚的手,轻轻一捏,叶诚发出一声惨叫,捂着手跌进沙发里,叶小贵把他抱在怀中,轻轻地吹着那红红的手。
“急也没用,虞清他们已经在查了。”郑川川弹弹烟灰,“按时间来看,沈舟的变化已经到了第三期……嗯,就是头发掉光,瞳孔变色,记忆缺失。”
“那你呢?”
“半期。”
叶诚:“……”
郑川川继续说:“Hannah也是第三期,继续变化下去会成什么样子我们还无法推测……唉可惜啊。”
叶诚捏着拳头真想揍他,郑川川瞥了他一眼,指指胸膛:“来揍。”
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块青紫色的瘢痕。
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郑川川身上的尸斑消失了,但唯独心脏位置的紫斑还在,叶诚当然不敢揍,于是用手指摁了一摁。
果然凹陷出一个坑,然而这个坑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回弹复原。
郑川川用自己做实验,终于找到了能控制尸斑的药。
虽然并不完美,但至少迈出了成功的一步。
陈国旗感觉有人盯着,警惕地回过头,身后只有几个清洁工在打扫。
他的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到卢娟焦急的脸上,陈国旗微微一笑,拿出卡在电梯旁边刷了一下。
在电梯里的时候,卢娟忍不住问他怎么会有这儿的通行证。
电梯只到三楼,三楼以上需要刷卡,不是公司的人还不给进。
即使是家属来探病,也全靠内部职员带着上去。
陈国旗是这儿的人吗?卢娟疑惑地看着他。
“我呀,是这儿的客座讲师。”陈国旗笑道,“讲课,做培训的。”
电梯门打开,陈国旗领着她走向一处房间。
“沈舟的情绪不太稳定,我看你最好是留这儿陪一陪他。”
“但是……我还有手续没办完……”
“没事,你的离职手续我帮你跟进。”陈国旗打开门,沈舟在床上动来动去,护工摁不住他,但卢娟一进来,沈舟就安静了。
医生趁这机会,马上给沈舟打了一支镇定剂。
卢娟坐在床沿,轻轻牵上丈夫的手,沈舟像是抓了根救命草,扯着她啊啊直叫,卢娟把丈夫抱进怀里,慢慢抚着他的背。
陈国旗招招手,那医生拿着另一支针剂给沈舟打,沈舟的力气特别大,他挥手挣扎时那医生连忙后退,生怕被他伤着。
为了给他打针治疗可是折损了不少护工,他们试过用带子把沈舟固定在床上,结果第二天那带子就断成了一截截。
若是不是卢娟每天来,医生们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卢娟摁着丈夫乱甩的手,柔声道:“乖,别动,让医生看看。”
“……咕。”
打完针,沈舟有点儿困,在妻子怀里睡了过去。
陈国旗唇边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他朝卢娟招招手,说是给她安排一间客房。
去到走廊的时候,那道视线又来了,陈国旗回过头,身后有两个清洁工,一个拖地,一个擦墙。
陈国旗走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们。
公司里的清洁工来来往往,陈国旗从没关心过,如今看来,个个都很面生,他问两人要证件,两人恭恭敬敬地把胸卡拿下来递给他。
“赵大三?”
“哎!”
“新来的哦?”
“呵呵!才来没几天呐!”胡子拉渣的老男人憨厚地笑笑,挂好胸牌,继续拖地。
另一个男贼眉鼠眼,留着两撇小胡子,怎么看怎么猥琐,他在陈国旗打量他的时候很狗腿地喊了声老板。
“郝富贵?”
“嗯呢!”
陈国旗把胸牌拍回他手里:“好好干,自然会富贵。”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陈国旗进电梯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赵大三提着桶去换水,郝富贵正使劲儿擦墙上的污渍。
梁濂换好水回来的时候,看到郝富贵还在擦墙。
“用点清洁剂吧。”梁濂好心提醒,“去找行政那边要一瓶。”
“谢谢!”那人咧嘴笑。
梁濂力气足,拖地拖得特别干净,护工见他效率不错,招呼他进房间。
“药水洒了,清理一下。”他朝地上指指,等梁濂拖地的时候,护工站在一边玩手机。
沈舟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毯子。
梁濂工一直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拖地,拖完地朝护工憨厚一笑:“老板,拖干净了。”
护工对他的印象不错,摆摆手,梁濂提着桶走了出去。
梁濂啥活都肯干,在其他人眼里是个好欺负的老家伙,其他清洁工也乐得偷懒,于是把活都给他干。
梁濂一个人几乎包揽了好几层的走廊和厕所,照顾沈舟的护工经常见到他,梁濂嘴甜,见护工就喊老板,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
这天,梁濂正在洗拖把的时候,护工跑来叫他。
“赵大三,过来帮下忙。”
“哎,马上。”梁濂提起拖桶,结果那护工摆摆手,叫他什么也不用带。
“有个病人发病了,你帮忙摁一下。”那护工指指脑子,“那病人脑子有问题,比较疯,你别介意哈。”
“没事没事。”
梁濂跟着他去到病房,见到大吼大叫的沈舟,卢娟娇小的身躯根本压制不住他。
那护工不敢过去,朝梁濂使了个眼色。
沈舟动得毫无章法,梁濂若是使出擒拿手便能轻易制服他。
但不行,有人看着,梁濂跑过去笨手苯脚摁沈舟,手臂被沈舟抓出一道道血痕。
“他这是怎么了?”梁濂问卢娟。
“医生说打针,他就闹了起来。”卢娟抱着丈夫喃喃道,“好啦好啦,不打了,今天不打了。”
在门外等候已久的医生见里面没动静了,探进脑袋问:“嗯……好了吗?”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沈舟又疯了,挣脱开妻子,两眼通红地朝医生扑去,那医生吓傻了,护工也吓傻了,沈舟的速度虽快,但对比起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警明显慢了一拍,在他朝着医生冲去的瞬间,梁濂几乎同时脚一蹬地追去,最终在沈舟即将咬上医生的一刻将他扑倒在地。
沈舟倒地后一个翻身朝梁濂咬去,梁濂顾不上掩饰,一记漂亮的侧翻闪到沈舟身后,两手一扣将他稳稳地压在地上。
那医生这时候才回过神,拿出镇定剂给沈舟扎了一针。
药效很快发挥作用,沈舟挣扎了几下,终于一动不动了。
但他还睁着通红的眼瞪着医生的方向,那医生后怕得要命,叫梁濂把他搬到床上,用皮扣扣一下。
卢娟听到要扣皮扣,心里不愿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皮扣圈在手腕,脚腕,把沈舟稳稳地固定在床上。
软软的材质不会磨损皮肤,但那禁锢的模样,让卢娟心里一阵难受。
她弯下腰,在丈夫脸上亲了一亲。
陈国旗匆匆赶来的时候恰好梁濂正在往外走,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陈国旗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清洁工会出现在房间里。
“老板。”梁濂憨厚地笑笑。
陈国旗拍拍他,落在肩上的手用力捏了捏:“身子骨不错。”
“谢谢!”
梁濂目不斜视地往厕所走,他几乎能感觉到盯在后背的那眼神。
洗拖把时他感觉手有点疼,翻过手掌一看,原来靠近小拇指的地方破了皮,红红肿肿地冒出了血。
“没事吧?”正在洗抹布的郝富贵关心道。
“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梁濂也没在意,他用水冲了冲伤口,提着拖桶出去拖地。
陈国旗正站在房间外翻看病历,见梁濂过来,陈国旗迎上去关心道:“赵大三,没伤着哪吧?”
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印着一道道红色抓痕,梁濂见瞒不过,只好抬起胳膊给他看。
陈国旗捏着他胳膊看了一轮,松了口气。
“就胳膊吗?”
“嗯。”
“没事,一会去药房拿点消炎药。”陈国旗写了张单子递给他,“一楼大堂,电梯出去后左拐。”
“谢谢老板!”
梁濂目送着他走进电梯,不自觉地挠了挠手。
奇怪,小拇指那位置好像有点痒?
叶诚休养了几天,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
他在房间里慢慢地走了一会,趴到床上叫叶小贵帮他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