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李耀祖正坐在餐桌旁吃饭，看见他下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来吃饭。
他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保养得当，一眼可以看出的良好修养，从他五官以及脸部的轮廓，可以感觉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
想到临死前廖长远同自己说的那些话，李锦成不由得握紧自己的双手。
那时候廖长远指责他有眼无珠，识人不慧，但实际上，李锦成的亲生母亲在他二岁时就已经过世。
他只知道他妈妈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入院后不久，她就从病房的窗户一跃而下，但那时候他爸爸告诉他，他妈妈是因为家人与她断绝关系，她又患上产后抑郁症，所以才会选择以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二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加上此后他爸爸一直不停的在他耳边重复这样的话，使得他信以为真。
自己果真是蠢到无可救药，如今仔细想想，就可以发现里面很多蹊跷的地方，尤其是别人看他的眼神，似同情又似嘲讽。
可能和廖长远说的一样，港岛上流圈的很多人都清楚的知道他们家的那点破事，可惜他生性豁达乐观，想不通就索性将这些事丢到一旁置之不理！
看着不远处正在吃饭的李耀祖，李锦成其实很想冲到他面前质问他，问他当初到底是怎么对他妈妈的。
这些年，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但当他在面对自己这些所谓的家人时，他依旧能感觉到那种明显的隔阂。
为了努力融入他们，他一直对这几个人很好，甚至就连每个月的薪水，除去必要的开支，他都花在了这几个人的身上。
那时候，当他们发现自己想要卑微的讨好他们时，他们会不会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锦成，发什么愣？还不过来吃饭？”
李耀祖对自己一直显得有些严厉，从前李锦成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是家中的长子，如今看来，他恐怕只是对自己无感。
将自己攥紧的拳头放开后，李锦成才一言不发的在他的对面坐下。
“等一下吃完饭来我的书房，我有话对你说。”
李锦成依旧沉默，李耀祖习以为常，渐渐的，餐桌上又只剩了碗筷敲击在一起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哥！你醒了啊！在吃什么？”
说话间，刚刚在后院泳池游泳，此时已经洗完澡下楼的李家俊就将自己的手臂搭在了李锦成的肩膀上，见他的碗中有剥好的虾仁，他又将那粒虾仁丢进自己的嘴里。
李家俊是从前李锦成以为家里对自己最好的一个人，虽然只比自己小了两岁，但因为李耀祖以及宋婉茹的教导，他自小将李家俊宝贝般捧在手心。
接送他上下学，陪他一起玩，帮他洗澡。
从前李家俊霸道任性，后来直到他升上高中，自己的叛逆期也彻底结束，他才对李锦成稍微好了一些。
可惜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好，想到自己曾经因为他的改变感到欣慰，李锦成不由得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两人平时的关系还算不错，见李锦成不搭理自己，李家俊有些困惑的叫了一声：“哥？”
李锦成循声看向他，紧接着，他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身体后仰。
面前的李家俊笼罩在一层黑雾中，五官因活物般滑动的黑气变得抽象扭曲。
这种感觉有些像看鬼片，但因为近在咫尺，恐怖的效果也被成倍放大。
李锦成握紧手中的筷子，费力压抑着自己的尖叫，过了一会儿，李家俊的脸才从那团雾气中凸显了出来。
相比较李锦成偏柔和的长相，李家俊显得阳光英气很多，这同时也是从前令李耀祖感到最骄傲的地方，说李家俊的长相随他。
想起死之前廖长远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李锦成终于回过神。
那团黑雾依旧没有消失，悬浮在他的周围，李锦成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又或者是心理方面的因素，将身体坐正后，他才说：“我没事。”
他的态度让李耀祖感到有些不满，但想到自己有求于他，他只得和蔼的看向李家俊，说：“家俊，快过来吃饭，菜都要凉了！”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都有自己的固定位置，李耀祖居中，右边是宋婉茹，再过来是李家俊，李锦成正对着他，与他们形成一种泾渭分明且对立般的局面。
餐桌上两父子亲密无间的说着话，不多久，外出购物的宋婉茹也回来了。
宋婉茹和李耀祖同岁，但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早些年她掌管家里那间塑胶厂的财政大权，近几年她自觉上了年纪，又加上她希望李家俊能早点独立，因此就在家安心做了她的贵妇。
宋婉茹冲完凉出来的时候，佣人已经将她单独的午餐摆在桌上。
宋婉茹是李锦成见过活的最一丝不苟的人，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自小到大，李锦成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她素颜时的样子。
看了眼精致且热量低的西餐，等到李锦成抬头，他才发现宋婉茹的身上也笼罩着一团黑雾，只是颜色没有李家俊的深。
李锦成不明就里，但看到对面不停说笑的三人，他很快变得胃口全无。
“锦成，等一下，我……”
“我有事。”
李耀祖没有说完的话被李锦成打断，愣了愣，他才皱着眉说：“有什么事？”
“身体不舒服，我要去趟医院。”
“哼，脾气还挺大的。”
李耀祖看着他的背影一脸不满。
在医院接受了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告诉李锦成他的眼睛完全没有问题，李锦成点头，又去了附近一家专门的心理诊所。
心理评估的结果要过两天才能知道，李锦成走出那栋大楼时，天色将晚，他不想回那个恶心到让他想吐的家，在外面吃了饭，又在那间餐厅呆坐了几个小时，他才驱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和他预想中的一样，李耀祖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锦成，你过来，爸爸有话对你说。”
李锦成一言不发的在他身边坐下，李耀祖干咳一声，说：“最近工作忙不忙？”
李锦成不喜欢做生意，加上他很早就已经察觉到李耀祖和宋婉茹有心让李家俊继承家业，因此大学毕业，他选择在港岛一家有名的私立小学当国文教师。
知道李耀祖是没话找话，李锦成只是摇头。
“那……你有男朋友了没有？”
高二时李锦成就已经同他们坦然出柜，想到当时李耀祖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宋婉茹抑制不住的兴奋，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摇头。
“是这样的……荣盛集团知道吧？执行总裁何宗彤，总经理何振轩，两人是爷孙关系，和你一样，何振轩也喜欢男人……”顿了顿，李耀祖又说：“如果可以，我想介绍你们两人认识……”
说到这里，李锦成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犀利，就好像可以看穿自己所有的心事，李耀祖无奈，叹了一口气，他才说：“其实是何宗彤觉得你不错……你也知道，他们家在港岛拥有怎样的权势和财富，何宗彤担心何振轩被骗，所以才想出这样的办法，类似相亲……正好你也没有男朋友……不如你先和他见一面？”
像是为了增加自己言语中的可信度，他又说：“你放心，何宗彤和我说的很清楚，说如果你们觉得彼此合适，他不反对你们结婚，还有，他把你的生辰八字也要了去，算命的说你们很适合结婚……”
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等到李耀祖回过神，他才发现李锦成自进门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李耀祖自觉修养不错，但到了这会儿，他也忍不住有些生气，重重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他才说：“李锦成，最基本的礼仪，我和你说了这么多话，难道你不该同我说说你内心的想法？”
李锦成神色如常，只是靠坐在沙发上看向他。
眼神中透出淡定，两人对视几秒，李耀祖先败下阵，想到李锦成向来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他只得放缓自己的语气，说：“有些话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为我担心……锦成，家里的生意遇到了麻烦，再这样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几个月就会破产，何宗彤和我说了，如果你同意和何振轩结婚，他会考虑为家里的塑胶厂注资……”
李锦成内心冷笑，想他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第3章 真相
房间里难捱的沉默，低着头的李耀祖没有察觉出李锦成的异常，又说：“虽然让你为难，但那间塑胶厂是我和你妈妈的心血，我不想看到它就这样消失……”
“我去见他！”
粗暴的丢下这句话，李锦成已经起身上楼。
看着他的背影，李耀祖只觉得这天李锦成给自己的感觉都比较陌生，冷淡强势，也显得不够尊重自己，但一想到终于自己达成所愿，他又不免有些激动，连说了几次好，他才扬高声音说：“我替你们约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