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项西看了她一眼。
“就在这儿,”小姑娘指了指假山,“一张就好,行吗?”
项西看了程博衍一眼,站到了假山前:“行。”
程博衍退到一边,看着项西。
那小姑娘挨着他站下,伸手虚挽着他的胳膊,头往他肩上偏着:“快拍!”
另一个小姑娘举起手机给拍了,然后也跑了过去要求合影。
项西也同意了。
程博衍靠着身后的树,项西这几年的变化,说很大,也不算不上,还是很可爱,某些事儿上的单纯依旧,高兴了还是会喊,不高兴了也会喊,爱吃,爱做菜,爱显摆,钱串子,字儿还是写得挺难看……可要说变化不大,也挺大。
就眼前这场面,如果换了五年前,他可能会尴尬,也可能会不耐烦,没准儿还会甩脸子给人看。
现在虽然也只是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却显得稳当大气了很多。
匪气还有,骨子里那种拽了巴叽的劲头也还在,但被那种一点点从身体里生长出来的属于他自己的自信衬出了独特。
自信,底气。
无论项西有什么样的过去,有过怎样的挣扎和不堪回首,现在他已经拥有了他想要的某些东西。
“经常看你来接他,”一个小姑娘在程博衍身边笑了笑,“你是他哥哥还是朋友?”
“爸……朋友,”程博衍说,又看了一眼项西,确定了项西的眼神之后他才又补了一句,“男朋友。”
“啊?哦……”小姑娘有些吃惊地转头看着自己另两个同伴。
“赶紧回家吧。”项西没等几个小姑娘再说别的,转身走了。
程博衍一直跟在他身后,出了茶庄大门,才说了一句:“哎,你是不是落东西了啊?”
“什么?”项西回过头。
“这大步流星的,你怎么不跑啊,”程博衍说,“你男朋友落你后头了知道么?”
项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我是想跑来着,我怕你吃醋了要揍我。”
“这醋我才不吃,”程博衍搂着他的肩往车那边走,“这种醋要都吃一口,我没到40牙就得掉光。”
“没事儿,我给你煮粥糊糊,杂豆糊糊……哎想起来了,许主任是不是让这周去吃饭?”项西皱皱眉,“你说要我跟她说我不想吃那个芸豆焖牛肉了她会赶我出门儿么?”
“都你拍马屁拍的,好吃说一句得了,夸一顿饭至于么,现在舒服了,回回都芸豆,”程博衍也皱着眉,“我都快吃出心理障碍了。”
“你算了吧,杂豆粥你怎么不障碍,吃一辈子了。”项西啧了一声。
上了车项西把车座放倒往上一躺,指挥程博衍:“小程把咱的全景天窗打开,全景,天窗。”
“齁冷的,算了吧项老板。”程博衍笑着发动车子。
“我要看风景,”项西说,“我的车我说了算。”
“关着不也能看么,”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这车我也有股份呢。”
“感觉不一样,”项西把脚架到车前,“快开开,爸爸乖。”
程博衍有些无奈地拉了拉衣领,把天窗打开了。
这辆车是项西去年做主挑的,当然,他钱不够,程博衍给他补了一部分。
其实要让程博衍来说,完全不需要换车,原来他那辆也没什么问题,项西出门也不乐意自己开车。
但项西要买,就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一有车展就跑去拿一兜子宣传单回来研究,程博衍也就没再坚持。
“哎,透心凉,爽,”项西在车座上缩成一团,“你说,它明明叫全景天窗,为什么只能开一半?”
“能全开的叫敞篷,”程博衍说,“这就不错了,你原来不还想买CC呢么,那天窗就能翘一条缝呢。”
“等我攒够钱了,咱再换辆敞篷的。”项西想了想。
“你是要弄个车队么,”程博衍叹气,“不带这么炫富的。”
“过瘾呗,”项西枕着胳膊看着夜空,“缺什么炫什么,我估计这辈子除了你,就看钱最顺眼了,我就没见过还谁能比我财迷的。”
程博衍笑了半天:“我是不是得谢谢你把我搁在钱前头啊?”
“不用谢,你在所有东西前头,”项西坐起来关上了天窗,“我靠冻死我了。”
项西爱吃的那家老六烤鱼,就在小区后面的小街上,项西无意中发现的,每个月都会琢磨着去吃一次,每次都要拉上程博衍。
不过程博衍基本是看,看着他吃。
“我挺喜欢看你吃饭的,好吃不好吃都吃得特香。”程博衍说。
“你说你这什么爱好,”项西低头吃着鱼,“不过我也有喜欢的,我喜欢看你洗澡,还喜欢看你拿本书装模作样地看其实眼睛都没往书上瞅。”
“……那是你在边儿上唠叨的时候,”程博衍笑了,“你睡着了我看书还是很认真的。”
“我现在也不总唠叨了,老夫老夫的没那么多说的,”项西吃了两口停了下来,有些担心地抬头看着程博衍,“你说,再过几年咱俩是不是就没话说了啊?”
“我看不容易,”程博衍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我感觉你前十来年憋着了,现在要找回来呢,再说就算没话说了,我们还可以吵架。”
“别提吵架啊!”项西瞪了他一眼,“不许提。”
“不提,统共就吵一次,还老记着呢。”程博衍笑了。
“哎不吵不知道,你丫平时道貌岸然的……也不是,也不怎么道,一直老流氓,”项西想了想,“平时挺温柔一人,吵起架来吓我一跟头。”
“让你气的,没抽你就不错了。”程博衍拿着筷子犹豫了半天,从鱼肉旁边夹了一根青蒜吃了。
“我吵架什么样?”项西看着他。
“你不说别提么?”程博衍笑着说。
“我就问问。”项西说。
“特别……痞,”程博衍想了想,“一下就能想像你以前在赵家窑跟人杠上是什么样了。”
项西往椅子上一靠,笑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没救了,我这烙印打得太深。”
“不过也挺帅的,”程博衍说,“我一边骂一边欣赏,哎哟这我儿子,太有气势了。”
“浪吧你就。”项西笑着低头继续吃鱼。
回到家,项西进了书房,待里头老半天都没出来,程博衍洗完澡了他都还在书房里窝着。
“干嘛呢?”程博衍走进书房。
“玩钱。”项西站在书柜旁边,面对着墙。
“玩完了记得洗手消毒。”程博衍无奈地说。
“嗯。”项西点点头,还是看着墙。
自打项西工作步入正轨,收入渐渐稳定也一天天高起来之后,书房就被他霸占了。
开始是把书桌上压了块玻璃板,从每月收入里拿一两百出来压在玻璃板下面,后来就开始往墙上挂镜框,还成套地买了照片墙,夹的全是钱,挺有艺术感地排列在墙上。
程博衍觉得早晚有一天项西要把地板也铺上。
在书房欣赏够了之后,项西洗了澡进了卧室,往床上一倒,然后抱住了正靠在床头看书的程博衍:“哎,跟你说个事儿。”
“嗯。”程博衍放下书躺到了枕头上。
“今天馒头给我打了个电话,”项西枕着他胳膊,“下周他要过来。”
“他不说要上班了吗?”程博衍说。
“下月开始,”项西笑笑,“说是上班了就忙了,所以赶着过来看看我。”
馒头坐了三年牢,出来之后就回了家,相比项西,他找到父母太容易,几乎没有波折,因为他的父母一直在找他。
项西看到他发来的照片上一家人抱头痛哭的样子,有些感慨万千。
之后馒头就去上了个什么技术学校,学修车,据说学得还不错,这就马上要开始正式上班了。
“他来多久?”程博衍问,“要住咱这儿来吗?”
“三天吧,不住咱这儿,”项西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就紧张这事儿呢?哎客人走了我要洗床单,还要换沙发套,还要擦地,还要消毒碗筷……”
“不至于,”程博衍让他说乐了,“我现在都快让你折腾得无所谓了,昨天你洒一沙发果汁儿我都没换沙发套呢。”
“四滴,我数了,”项西伸了个懒腰,“馒头说订了酒店了,我只管出人出钱陪玩就行。”
“赵家窑一日游?”程博衍问。
“哎,还真有这项目,其实他回来也还因为想去看看,不是要拆了么,去走走,再回首,物事人非,江湖不再,当年如今,笑看曾经……那些将要被埋葬掉的灰暗……”
“哎哟我儿非同凡响,”程博衍愣了愣,“这现在张嘴就一串啊?”
“说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项西笑着,“就顺嘴一说。”
程博衍每年都觉得秋天时间有点儿短,没多久就开始冷了,早上一出门就能看到眼前的哈气,让他忍不住想哆嗦一下。
天冷之后茶庄的生意会淡一些,项西也就比较闲,基本没事儿就会泡在方寅的工作室里,或者跟着他出去拍照。
日出,日落,云雾,蓝天,阴天,霾,都拍了个遍。
不过项西只把拍照做为爱好,并没有立志成为什么摄影大拿之类的想法,偶尔在杂志上看到自己的照片也都会当做惊喜地把那期杂志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