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芝知道她想说什么，故意没理她，装作在忙的样子，放下勺子，又用筷子戳了戳那猪蹄，还不够烂，她便又拿上砂锅的盖子盖上。
段小娥这个没眼力劲的人，还以为对方是不懂她的意思，又憋不住话，再次往外瞧了一眼，没看到人过来，放心八卦：“现在的女孩子哦，一个个的都拜金物质的不得了，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挣钱就是要轻松些……”
苏云芝把手中的筷子重重地往案台上一摔，“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害，你生什么气？”段小娥很不以为然，“左不过人又不是你亲女儿，再说了，这些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大伙都在议论，说梧秋指不定是在外头勾搭了一个什么富老头了。”
不是亲女儿是不假。
这么多年来，最讨厌的时候，也确实恨不得这个便宜女儿没有的好。
她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继母，但她自认也不是个什么恶毒继母。虽然看人不顺眼的时候，是喜欢逞点口头之风，编排一下人，但她也是有底线的，知道清白对一个女孩子的重要性。更不用说，如今俩人关系亲近了不少，她更听不得这种话了。
“放他们的狗屁。”苏云芝瞪眼看着她，“你说说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你朝我凶什么？”段小娥不甘示弱，她这人长得虎背熊腰的，所以在外跟人吵架从没怕过人，用她的话说——我坐着比你宽，站着比你高，你有本事动我一下试试？
“人梧秋待你们也不薄吧？”苏云芝瞧她这态度，更加来气，但凡这个人不是自家亲嫂子，她都要动手赶出去了，再加上外人还有这么多人在，她把厨房的门关上，“他们见不得梧秋好，你也见不得吗？”
段小娥翻了个白眼，在一旁当背景板的吴秀兰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赶紧过来拉她，“大嫂，你少说两句，旁人捕风捉影，瞎编排，你也听……”
苏云芝当下正在气头上，朝她也没好气，“什么叫做捕风捉影？哪来的风，又是哪来的影？我们梧秋行的端正，哪里就有风有影了？”
段小娥还要凑上来和她呛：“装什么大头蒜？以前也没看你这么为人着想啊？看来是人发达之后，也给了你不好好处吧？我还听说，这有钱人啊，就喜欢儿子，你看这么卖力，一次生四个又有什么用，还不都是女儿……”
苏云芝肺都要气炸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段小娥，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
“……”段小娥被她一巴掌打得有点懵，接着又是一脸不可置信，“苏云芝，你居然敢打我？”
“大嫂，小妹，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吴秀兰死死地箍住段小娥的腰。
吴秀兰看起来挺娇小，但她常年干农活，力气也不小，段小娥根本就挣脱不开，气得跺脚：“好你个吴秀兰，你是准备联合她一同搞我是不是？”
虽然关上了门，但这会谁都没刻意压着声，动静自然就大了。
大厅大家聚在一块没说说笑笑，没什么人注意到，但黛影听到了，从容不迫地把手里刚冲泡好的奶给了赵九九，正准备去厨房时，恰好看到自家那个不成器的闺女气冲冲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她顿了顿，便没过去了。
被自家伴侣呵斥「滚出去」的顾灵玉本意是想来厨房找苏云芝，提醒她以后的月子餐少给自家伴侣准备些下奶的餐食。
谁知道，她在楼道就听到了里面这么不堪的话。
一点都没继承自家阿娘优雅的顾灵玉，一脚踹开了厨房们，看着里面剑拔弩张的三人，努力优雅地抿了下唇，看似在笑，眉目却十分冷然：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再加上女人心底暗藏的嫉妒和虚荣，苏云芝气归气，但也没想把自家亲大嫂的这嘴脸在心仪的未来儿媳面前揭露，正想随便找几句话敷衍过去。
谁知，段小娥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正在气候上的她压根就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抢着开口：“我们姑嫂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小屁孩来管？”
顾灵玉垂眸，走进来，关上门，然后看向她：“你们姑嫂的事轮不到我来管，当然，我也不想管，但是，你管到我家的事来了。”
话落，一阵疾风就扫了过去，只见段小娥突然就双膝一弯，跪了下去，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你……”
顾灵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秋秋生下的是我顾家的孩子，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哪轮到你来这里说三道四？”
她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神威。
在她绝对的力量面前，段小娥怂了：“我也是听说的，先前并不知道她是给你们顾家生下的孩子……”
“愚蠢的人族，最是无药可救。”顾灵玉用叹气般的口吻道。心下却涌起一阵无力感，流言可畏大抵便是如此，即便她们一家有着无上的神力又如何，也给不了她最宝贝的人最周全的呵护。
“灵玉……”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的苏云芝都莫名有些发怵，“我这大嫂子就是喜欢八卦这些，我也说过她了，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顾灵玉没理她，看向段小娥：“你从哪里听来的？”
段小娥怂归怂，但嘴却依旧硬：“外面说的人多得是，但是你们景荣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顾灵玉扫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出了厨房。
她一出去，段小娥又活过来了，立马撑着旁边吴秀兰的手站了起来，“哼，果然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没家教的，狂得不得了……”
苏云芝算是彻底看明白这个大嫂了，“以后咱们两家还是别往来了。”
段小娥又开始到她面前摆嫂子架子了，“苏云芝，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了富亲戚，不要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当年要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照顾你，你苏云芝还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到这些，苏云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此刻，她对这个蛮横无理的嫂子只有一种无力感，深吸一口气后，她也懒得跟人争个高下了：
“对，我嫌贫爱富。梧秋现在发达了，我要抱紧她的大腿。你这下满意了吧？”
段小娥冷哼，朝吴秀兰道：“看，这就是咱们的好妹子。”
吴秀兰看了看她，又看向苏云芝，试图打个圆场：“大嫂，小妹，咱们都是一家人，小吵小闹也难免，闹过就好了，大家现在都在气头上，别把话……”
“二嫂，你放心，以前咱们两家咋样，往后还是咋样。”苏云芝打断她，“大嫂刚刚的那些话，真的是太伤人了。”
段小娥立马拉住吴秀兰的手，“行了，别人都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走呗。还真以为咱们离了她就活不了？”
吴秀兰站在原地没动，嚅嗫了下唇瓣：“要不大嫂你今天先回去吧，今天小妹家里这么多人，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帮帮她……”
段小娥立马朝她横眉冷对：“吴秀兰，你这是要和她一边的意思咯？”
吴秀兰没说话。
段小娥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然后恨恨地走了。
吴秀兰有些尴尬，道：“小妹，你大嫂就是这个性子，气消了也就好了，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云芝疲惫地摆摆手，什么也没说。
外面大厅，顾灵玉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当着大伙的面发飙。
黛影眼观四方，耳听八方，瞧着她气闷的样子，故意给她找了点事做，将三毛抱给她：“你来给孩子喂奶吧，我去把她们的衣服拿出来晒晒。”
顾灵玉没出声，沉默着接过孩子。
三毛大约是觉察到了自家阿娘的情绪，也不敢太造次，喝奶都比平日要乖。
她这厢没当着众人的面发火，段小娥倒是气冲冲地出了厨房，还故意似的，把门摔得砰砰响，特意往沈爸爸这边看了看。
见人没注意到她，又高声说了一句：“你们沈家不欢迎我，那我走就是……”
她一开口，沈爸爸想不注意都难了，“大嫂，这是怎么了？”
段小娥往厨房看了一眼，“问你老婆。”
她声音本就尖，这会故意尖着嗓子拔高强调地说话，声音就更尖，更有穿透力，苏云芝也听到了。
她还是高估她的这个嫂子了，背后说了人家亲女儿的坏话，这会还敢恶人先告状。
苏云芝本来还想给她留着最后一点颜面，也算给自己留点脸，谁知道自家这位好嫂嫂这般不要脸。
苏云芝不顾吴秀兰的拉扯，冲出来：“正好，当着大伙的面，我就和大家都掰扯掰扯。”
她说着，朝赵九九这边看了一眼：“梧秋舅妈，给梧秋准备的午餐好了，你先给她送上去。咱们就晚点吃，成吗？”
赵九九皱了皱眉，“好端端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云芝也没接她的话，而是又看向了沈爸爸：“老乐，嫁给你的这些年，你也不算亏待我，更不曾亏待我娘家的两个兄弟。他们帮没帮得上你什么忙，我反正也是不清楚的，毕竟你田里山上的那些活，我从没插手过。
但今儿我得跟你只会一声，大嫂这边我是不准备来往了，往后田地里那些活，你也甭看在我的面子上，让梧秋觉得谁适合就让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