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竹:“……”
她放弃,便道:“那你就睡觉吧。”
“好呀。”梁适用很萌的童声说:“我要睡觉咯。你也要好好睡觉。”
“嗯嗯,好的。”许清竹敷衍地说,想扶着她喝水,但梁适没配合,反而笑得很灿烂。
她说:“生活一定会变好的啊,因为我们一定会拥有很多爱。”
许清竹的水杯忽地掉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第33章
——妹妹你会害怕吗?
——我不害怕, 因为我相信有神在看着。
——妹妹你也不要害怕,你长得这么可爱漂亮,神会在暗处庇佑你的。
“可是姐姐,这个世界上没有神。”
——有的, 只有我们相信就会有。
“姐姐, 你疼不疼呀?”
——不疼,你别害怕。
“姐姐, 你以后不要再笑了好不好?他们会打你的。”
——不要, 只有我笑着, 神才会看见我。
——我相信生活一定会变好的啊,因为我们一定会拥有很多爱。
——所以我要笑,要开怀大笑,要放肆的笑,要让神看见。
遥远的对话从记忆深处被生拉硬拽出来, 许清竹的脑海中宛若掀起了滔天巨浪。
卧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梁适躺在床上匀长的呼吸声, 她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在一瞬间就将许清竹拉回十八年前的春天。
那一年她在放学路上被人拽上黑车,一堆人用黑布条蒙上她的眼睛。
破旧的面包车里散发着难闻的异味, 车子不断颠簸摇晃, 她的嘴里被塞了棉布条, 牙齿酸涩, 嘴巴困痛, 她的眼泪打湿了衣裳。
她被带到了郊外破旧的化工厂,老旧的铁门, 不见天日的大房间, 还有两条会不停狂吠的凶恶大黄狗。
化工厂里的灯暗黄, 一堆人围在一个小桌子前打扑克喝酒,操着一口她听不懂的方言,嬉笑怒骂,而在这个大房间里,有七八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她身边的那个穿着一件蓝色的裙子,皮肤又白又嫩。
在她还是换牙的年纪,那个小女孩儿已经长出了一整排整洁白皙的牙齿。
小女孩儿特别喜欢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每次笑的时候,嘴角弧度都一样,看上去很治愈。
许清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害怕极了,从被绑进去以后就一直在哭,眼泪就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哭得她眼睛都开始疼,隔壁的小女孩儿给她递来一支棒棒糖,低声和她说:“妹妹不要哭了,我们很快就会出去的。”
小女孩儿说,“我叫梁适,顶梁柱的梁,适合的适。你呢?”
“我叫许清竹。”
“你几岁啦?”
“五岁。”
“我七岁,我比你大,所以我会保护你的。”
“这些人是为了要钱,等我们的爸爸妈妈把钱给了他们,他们就会放了我们的。”小梁适说。
她们在暗无天日的大房间里待了许久,每日吃的食物和两只大黄狗吃的食物是一样的。
梁适一直说会有人来救她们的。
可有天在梁适睡着时,一个绑匪说:“梁家这么有钱,让她们拿五百万赎女儿都不要,还让我们撕票。”
许清竹一直犹豫要不要和梁适说这件事情,可在绑匪说完之后,她很快就醒了。
她红着眼睛和许清竹说:“他们都是骗人的,我爸爸妈妈一定会来救我的。”
……
那一段记忆太痛苦,要从记忆中抽丝剥茧,对许清竹来说是极度痛苦的事情。
但她还记得那些话。
这些年来,是那些话支撑她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子。
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不停地在鼓励她,和她说不要害怕。
所以许清竹也常和自己说,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一定会拥有很多爱,然后去不留余力地爱别人。
梁适当初说要和她结婚的时候,她是欣喜的。
她以为嫁给了当初那个姐姐,那个会一直鼓励她活下去,并且和她说不要害怕的温柔姐姐。
可没想到,记忆没有变,记忆中的人早已不一样了,甚至连她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都忘记了。
许清竹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她不知该如何跟人相处,看到大黄狗会应激障碍,看到黑色布条会应激障碍,甚至进入没有窗户的房间也会应激障碍,那时她的医生曾说,如果一直是这样,可以给她催眠掉那一段记忆。
因为太痛苦,所以可以失去那段记忆。
再遇之后,许清竹一直都以为她失去了记忆,也在岁月变迁中,变得和以往大相径庭。
可她现在会扬起和小时候同样弧度的笑容,会说——生活一定会变好的啊,因为我们一定会拥有很多爱。
现在的她保留着和幼时一样的习惯,是梁适吗?
是她的第几个人格?
不小心从手中滑落的水杯摔在地毯上,水杯没有碎,但水浸湿了地毯。
梁适已经蜷缩在床上。
许清竹忽地扑在床上拽她,“梁适,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谁?”
梁适迷蒙地睁开双眼,声音带着迷离感,却还有几分童真,“我是梁适呀,姐姐~”
她皱着眉,尾音都快被吞进去,轻飘飘软绵绵地撒娇,“我想睡觉。”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许清竹问:“是第二个人格吗?还是你不是你,是另一个人?”
“是我呀。”梁适叹气,眼睛根本都睁不开,“一直都是我呀,你怎么了?姐姐~让我睡觉好不好?”
许清竹:“……”
梁适身子往后仰,径直将许清竹也拉下去。
许清竹和她不过几厘米的距离,甚至她的手从领口直接倾覆在她的锁骨处,手指轻轻滑过便是她细嫩的肌肤。
Alpha的肌肤会稍糙一些,但梁适是例外。
梁适皮肤和奶油似的,又白又滑,虽没许清竹白,但在Alpha中也算出挑。
暖黄色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照得暧/昧又迷离,带着几分旖旎感。
呼吸和呼吸交缠,梁适轻轻地舔了下唇,因为喝多了酒,身体需要补充水分,再加上和Sally去KTV唱了不少歌,在唱歌的时候也都喝得是酒,此刻她急需要喝水,唇部已经有些干裂。
汲取不到水分,她只能轻轻地伸出舌尖儿去舔一下稍有些干裂的唇,比一般Alpha都要卷长的睫毛此刻在眼睑下落了一层光影,许清竹撑在她身体上方,正好是逆光的位置,给她遮住了所有晃眼的灯光。
但她还是睡得不安宁。
不知想到了什么。
许清竹不敢呼吸,直到憋不住了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呼吸在一瞬间纠缠在一起,梁适忽然睁了一点点眼睛,朦胧地看见一张脸,尔后扬起笑意,翻了个身,径直将许清竹摔在身侧。
床很软,许清竹的身子还弹了下,而闭着眼的梁适随意将胳膊搭下来,就和抱玩偶一样,长臂将许清竹抱住。
近距离的肢体接触让许清竹的心跳砰砰加快,她感觉脸热且口干舌燥,脑海里总会出现她刚刚舔嘴巴的那一幕。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她的舌头很红。
是类似玫瑰的艳红色。
她窝在梁适的怀里,动也不敢动。
在一瞬间脑海是空白的。
等到她真的睡熟,许清竹才闭了下眼,在她怀中轻嗅。
只有浓郁但并不算难闻的酒味,甚至掩盖了她寻常身上会散发出的很淡的茶香。
事情过去多年,再加上梁适之前的那些行为,许清竹早已认清现实。
她那时所仰慕的姐姐早已不在了。
现在留下的,不过是没有灵魂的纨绔梁适。
可没想到,她会再一次因为那句话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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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梁适是被闹钟吵醒的。
舒缓的轻音乐就像在她耳朵边疯狂弹奏一样,吵得她耳朵疼,闭着眼习惯性地摸向床头柜,结果没摸到,只随手扫下个冰凉的东西。
闷响声响起,她心里一惊,脑袋立刻移动到床边,想看看摔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结果——
“噗——”
又是一声闷响。
这次摔下去的是她的手机。
怪不得她感觉铃声就像在耳边一样,结果就是在耳边。
她从地上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糟糕!
要迟到了!
她几乎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直接脱掉衬衫要换,结果站在房间里懵了两秒,拍了下脑门。
忘记了,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她再次瘫坐回床上,顺手把最初掉在地上的水杯给捡起来。
连衬衫也没穿,上身只有内衣。
年纪还小,纵使在原主那样放荡糜烂的作风之下,这具身体也没太多赘肉。
梁适感觉脑仁嗡嗡地疼,躺回到床上开始回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脑海里只有些记忆碎片,并不能完成地拼凑成一条故事线。
最多的记忆碎片便是在房间里的时候。
许清竹压在她身上,和她咫尺之遥。
许清竹手躺在她身侧,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唇,而她好像……伸出了舌尖。
舌尖儿轻轻落在她的指尖,在感受到温暖后,像是吃东西一样将其包裹,而许清竹将湿润的手指在她唇畔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