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在这种十万火急的关口,她早就燥好几天了,就差个发泄口。
新来的直接撞枪.口了呗。
就看鹿死谁手了。
主编闻言顿时瞪大眼睛,“我目光短浅?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杂志,看人的眼光向来准,我要怎么做事还要你一个新人来教我么?”
“那你怎么还没能定下选题?”梁适轻巧地反问。
她的表情始终很平淡,望向主编的目光带着几分冷,却没有很强的攻击性,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人感受到她的气势,“身为主编,你的责任不应该是统筹么?据我所知,策划部给你提供了五个选题,每一个都被你否定,但你给出来的理由都是没新意、做过了、不好,但哪里不好,你根本不说,只要求大家不停地更改,不停地换,你甚至连一个调整的方向都给不出来,你确定自己认真思考了吗?尊重过策划部同事的创意吗?依照你这样的要求,可能杂志要下厂,你都定不下选题,杂志一定会开天窗。”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皆以一种仰慕的眼神看向梁适,眼中只有两个字——勇士。
终于把这些天她们不敢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屁话!”主编情绪激动,“你这么有能力,你来定选题啊?!她们拿出来的选题本来就很烂,根本让人看不到她们的专业性,照这么下去,杂志开天窗是迟早的事,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这帮没有能力的人,策划部弄不出来选题,编辑部的文章一塌糊涂,广告部背靠东恒都拉不到可以和我们杂志理念相吻合的广告,这样的杂志迟早都得出问题,因为工作人员能力不行!”
同事们的脸色都变了。
这简直就是指着大家的鼻子在骂啊。
可偏偏为了东恒这快招牌,为了这里的高额工资,没有人敢说话。
这时候谁要是说话,那可真是枪打出头鸟,一定会被开的。
于是大家只能把目光投向梁适,就看这个新人敢不敢继续怼了。
而梁适听到她的话笑了。
主编叱骂,“你笑个屁。”
梁适淡定,“我在笑你。”
主编:“……”
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有个人不小心笑了。
之后又有好几个人get到了梁适的冷笑话,都捂着嘴低低笑了声。
主编凌厉的目光扫过她们,又齐齐噤声。
梁适说:“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像什么吗?”
她一字一顿道:“无能狂怒。”
“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你的下属,认为自己是最无辜的那个,但否决掉所有方案的人是你,甚至你都不是这本杂志的消费群体,可你在以自己的眼光来独断地评价,这样你怎么可能选出合适的选题?甚至,你根本不可能做好这本杂志,我觉得最应该离开杂志部的人,是你啊。”梁适勾唇笑了,带着几分风情。
“你!”主编气急,“你一个新人……”
话尚未说完便被梁适打断,“是的,我是个新人,但我知道上位者要广开言路,要多听多看,要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如果你真的是个有能力的领导,哪怕你的下属交上来的是一堆垃圾,那你也能让垃圾重新焕发光彩,而不是在这里打压你的下属,通过抨击别人来提高自己,你配做一个领导吗?你的能力是什么?骂人?还是拿新人来发泄你的愤怒?”
她平静地提问,主编却因为这些话变了脸,咬牙切齿地看向她。
“我在这个行业里工作了近二十年,需要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外行人来指指点点?你懂杂志吗?你懂怎么做杂志吗?”
“1867年,美国编撰了第一本时尚杂志《HAPPERS BAZAAR》,是世界上最早的女性时尚杂志,起初只是以服装为主,后来逐步囊括了美容、休闲、珠宝等多个领域,内地在1980年出版发行了第一本时尚杂志《时装》,到21世纪,纸媒迎来了全盛时代,可是随着科技的进步,纸媒从兴起到没落只用了不到三十年,现在多家纸媒关停,成为了新媒体时代,电子刊的发行量要比纸媒高得多,所以你还在墨守成规什么?你认为做杂志是只要有理想就可以的吗?”梁适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完,同时向她抛出问题。
她以前对杂志的了解并不算多,只是因为身处在那个圈子里,所以会涉及到一些。
来东恒上班之前,她刻意查过资料,将杂志的前身和目前所处的困境都翻过,自己也有些思考。
这时候顺势将自己的思考说了出来。
“海薇珠宝可以在短期内推出自家刊物,且成为业内一流的杂志,你认为她们的主编就是像你一样不断打压下属,然后让下属每天熬夜加班改选题,从而做到了业内顶峰的吗?”梁适继续提问。
“是的,或许你以前是一个很优秀的杂志人,但现在时代在改变,你既要流量,要阅读量,要销售量,又要杂志人的理想,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你自己来平衡吗?如果你平衡不好,所有都要你的下属来做,那要你这个主编的意义何在?是为了让你拿着钱来骂人吗?东恒就是这样的工作环境吗?”
她一连几个反问句把主编都给问懵了。
这层楼安静得掉根针来都能听得见。
主编气极,把一沓A4纸直接扔向她,她不动声色地避开。
A4纸就像飘下来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梁适看向她,继续解释:“还有,如果我有杂志的工作经验,那我就直接顶替你的位置了,我会空降成为杂志部部长,而不是选择到这里当一个小职员。”
“呵。”主编气得破口大骂,“那你他妈的就是个关系户啊,有什么好骄傲的?有本事你他妈就直接把我挤下去啊,在这里放什么屁,没本事就给我回去工作,跑这和我耀武扬威来了是吧?显得你很厉害?你他妈要是老总的女儿,怎么不直接空降到总裁办啊!”
“我主动来的杂志部。”梁适说,“可我来这里是工作的,而不是接受人身攻击的,我相信在场的所有同事都一样,大家都有着自尊心,都可以接受被批评。但我希望你明白,批评和辱骂不是一个词。你作为领导,没有攻击下属的权利,你在剥夺在场每一个人的人格权。”
梁适说完后忽地顿了下,不等主编反驳便笑了声,“算了,你这样的人应该不懂什么是人格吧。”
主编:“……我操!你他妈的在说什么屁话?!”
“实话罢了。”梁适说:“实话总是难听的。”
主编气炸, “你给我滚!滚出杂志部!”
“不对。滚出东恒!”主编吼道:“你这种垃圾不配待在东恒。”
“我不会走。”梁适说着拿出手机,“今天的会议我全程录音了,你的一言一行都有被记录下来,我会将这份录音转交给总裁办,让他们看着定,我相信东恒不会将你这样的人留在公司里。至于今天要和总经理开的选题会,我觉得可以将策划部那个婚姻的专题拿出来,结婚时一定要一件BARE吗?以及定位东恒的消费群体,副标题可以用——每个人一生都可以拥有一件BARE。”
BARE就是东恒旗下奢侈品的品牌,享誉国际,换成中文是巴莉。
也会被大家戏称为巴黎。
“你是谁?”主编冷笑,“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凭什么由你来定选题?我点头同意了吗?你知道BARE的消费群体是谁吗?是有钱人!BARE的一条丝巾最低九万元,你认为平民能消费得起吗?这个选题早在五年前的《COCI》新品发布会上被用过了,东恒是怎么?需要去嚼别人嚼过的口香糖吗?是专门捡垃圾吗?你要是提不出有新意的点子,可以闭嘴!滚!”
“即使用过,就不可以再用了吗?我们可以去超越,可以去做另外的方向,为什么非要局限在她用过,而我就不能用了呢?BARE的定价很高,但是平民就不能用定价很高的东西了吗?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潜在消费用户,她今天没钱,不代表一生都没钱。况且,给每个人一个奢侈品的梦想,支持每个人都有拥有奢侈品的权利。作为企业,要有广阔的胸怀,而不是圈地为牢。”
主编还想骂她胡言乱语,后排忽然响起了掌声。
清脆的掌声在办公区域突兀地响起,不算很热烈,且只有一个人。
鼓掌的节奏很缓慢,不疾不徐,却带着几分欣赏之意。
“谁啊?有病……”主编正要骂,结果一抬头看见了梁总经理,话头及时收住,脸上挂着尴尬的神色。
而梁适转过身,她不仅看见了梁新禾,还看见了许清竹。
一起来的还有梁新禾的两位助理。
“还要骂我啊?”梁新禾皮笑肉不笑地走近,看向主编,“我之前倒是不知道,原来孙主编的官架子这么大。”
“没有,总经理您听我解释,是因为这个新人太不懂规矩,而且杂志选题一直定不下来,没有好的选题,我心里着急……”
“好了,不用跟我解释。”梁新禾说:“我只看结果,杂志选题定下来了吗?”
孙主编面色一囧,“还没有。”
“所以你们刚刚是在做什么?开内部选题会?”梁新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