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和念经似的,又慢又柔和,听得康天真眼冒金星,晃晃脑袋,打断他,“那个……师父,您直说准备开价多少吧?我现在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冒了,一点都没记住。”
海真法师报出价格,“预计大概在25.6万元,两位看这个价格如何?”
“……”康天真双唇紧抿,觉得十分难过,忍不住问,“25万可能还不够很多有钱人一件衣服的,你们过得这么清贫,不难过吗?”
海真法师笑道,“养心莫善于寡欲,金钱虽然万能,可怎么花用,要看自己的心境,寺里后院种有粮食蔬菜,平时花销并不大,25万已经很够用了。”
宋文渊叹息一声,“法师是大智慧,跟我们俗人不一样的,这样吧,除这25.6万元之外,我还想请法师为我和天真在佛前供一万盏灯,保佑我的家人平安喜乐。”
“《菩萨藏经》有云,燃十千灯,若酥若油,”海真法师道,“佛陀也曾说过,以燃灯施,得天眼清净,经常供灯的人,生生世世都不会愚笨。”
钱货两清之后,宋文渊和康天真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供灯仪式,跟随禅师们念了几遍经文,才离开寺院。
将古籍都搬到车上,康天真回头对海真法师摆手,“再见啦,等供灯圆满了,我们会再回来的。”
刚坐进车里,对面一辆奥迪沿着山路驶来,两车擦肩而过的瞬间宋文渊猛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康天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对方车窗不透明,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
宋文渊眼神中的狠戾一闪而过,重新变得淡然,“是黄兴运。”
康天真大惊,“黄老怪?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王三笑剥着开心果,头都不抬一下,老神在在地说,“叔能得到消息,黄老怪自然也有渠道得到消息,古玩行里又不是只有我一家掮客,只不过他们这速度嘛……跟我比?歇歇吧!”
奥迪停在法如寺门口,黄兴运下车,他头发花白,穿着黑色对襟外套,手腕上一串包浆油润的黑檀念珠,显得整个人一派儒雅之风。
另一边的车门打开,一个带着帽子的老人在黄兴运的搀扶下走了下来,离这么远看不清五官,但看他步履蹒跚的样子,可见已经十分年迈了。
“黄老怪扶着的是谁啊?”康天真眯缝着眼睛,拼命想看清楚他帽子下的面容。
宋文渊摇头,“看不清。”
王三笑将开心果丢进嘴里,转头从车窗往后看去,“啧,这人走路的姿势,不是年龄太大就是身体不好,这么大年纪了还跑寺院里来,是来求佛祖保佑长命百岁的吗?”
海真法师站在寺门口,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黄兴运十分儒雅地双手合十低了下头,转头向他们这辆车走来。
宋文渊将车窗缓缓落下,冷冷地看着他,“黄先生,好久不见。”
“是你?”黄兴运脚步猛地停住,苍老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震惊被惊喜取代,他兴奋地往车内望去,“既然你在这里,那天真呢?天真是不是也在?”
康天真探头,“找我干……哎,宋文渊你干嘛挡我?”
“你别说话,”宋文渊将康天真挡在身后,目光不悦地对向黄兴运,这个疯老头对康天真的觊觎让他一想起来就直犯恶心,面无表情地扯着鬼话,“有劳黄先生关心,天真不在。”
黄兴运瞪眼,“他不是在这里吗,我刚才还看到了!”
“你老眼昏花,看错了。”
黄兴运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小畜生怎么这般不要脸?明明我的小天真就坐在他旁边,竟敢睁着眼睛说假话,我都看到他笑出来的小酒窝了,我的天真……
宋文渊不喜也不怒,淡淡地看着他,“黄先生可是为法如寺藏书而来?”
黄兴运急道,“你把藏书买走了?”
“这批藏书本来就是怀信楼旧藏,”宋文渊道,“现在是物归原主,法如寺的各位法师佛法精深,只象征性地收了25万元保管费,让我等十分敬佩。”
“!!!”黄兴运喉头一阵甜腥:25万!四百件古董!自己就晚了几分钟!连根毛都没有了!!!
宋文渊见他脸色瞬间发青,冷冷一笑,假惺惺地说,“佛法有云,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钱财终是身外之物,内心财富才是无价之宝,黄先生可保重身体啊,晚辈告辞了。”
说罢,车子缓缓发动,将黄兴运苍老佝偻的身影远远甩在身后。
康天真趴在后车窗上,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突然惊呼,“他好像晕倒了。”
“嗯,”宋文渊低低地应了一声。
康天真觉察到他情绪不对,狐疑地转过脸,“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文渊怔怔地看着他,手上突然用力,一把将他搂入怀中,用力地吻了下去。
啪嗒……王三笑捏碎一颗开心果,慢吞吞地将果肉挑出来,悠闲地丢进嘴里。
第73章 名字的由来
回酒店的路上康天真靠在宋文渊的怀里沉沉睡去,王三笑从前方回过头来,看一眼它毫无戒备的睡颜,漠然地问,“你和黄兴运当初为什么撕破脸?”
“当年他从父亲手里算计了我家的收藏,”宋文渊淡淡地说,“利用合同里的漏洞,玩弄文字游戏,将收藏送上了英国拍卖行。”
王三笑瞥了他一眼,“是吗?”
宋文渊笑,“你不信?”
“或许有这方面原因,”王三笑嗤笑一声,“但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就和师父翻脸,那你也不是宋文渊了,他或许人品不好,但那是他和你父亲的恩怨,这么多年你都忍下来了,会这么无征兆地翻脸?从这次决裂中你没有获得任何利益,这不是你的风格。”
宋文渊无声地笑了起来,低头看着怀中的睡颜,目光温柔似水,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道,“他对天真有企图。”
王三笑双眼倏地狠戾起来,他狠狠磨了下后槽牙,低骂,“操,这千刀万剐的老杂毛!”
过了一会儿,他皱眉问,“这事儿有几个人知道?”
“我,孔老板,罗先生,当初寿宴上几个收藏家,现在再加一个你。”
王三笑疑惑,“寿宴上的收藏家?”
“六月份的寿宴上,他曾向罗先生提亲,在主席就坐的几个人都亲眼目睹,”宋文渊平静地说,“不过当时罗先生就警告过他们,事后我也逐一登门拜访过,请他们严守秘密,确保不会传到天真的耳中。”
“为什么要瞒着天真?”
“这种肮脏的事情,他不需要知道,”宋文渊满眼宠溺地看着康天真,声音却暗藏愤慨,“黄兴运想把天真嫁给他的死鬼儿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天真是男人,是个活生生的男人!”
王三笑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连冥娶都敢想,呵呵,这老杂毛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回到九江市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三个人在路边小餐馆吃了晚饭,在漫天绚烂的晚霞下勾肩搭背走回酒店。
晚上宋文渊在房间中对照着《怀信楼长物志》盘点古籍,康天真无所事事,溜达到隔壁房间。
王三笑应该刚洗完澡不久,头发还是半干的,给他开了门后又坐回窗台上看手机,戏谑,“大晚上的,跑我这儿干嘛?不知道我们孤男寡男很容易传绯闻的吗?”
“跟你传绯闻又不吃亏,”康天真笑嘻嘻地靠近他,“你在看什么,小说吗?哇,你在看盗文!”
王三笑将手机放下,看向他,“宋文渊呢?”
“在盘点,”康天真窝进沙发里,随手捡起地上的杂志,“他一工作起来就专注得六亲不认。”
王三笑敷衍,“认真工作的男人才最帅。”
“我家宋文渊什么时候都很帅,”康天真脸蛋红扑扑的,一脸小娇羞状地说,“颜好才是王道啊,哎呀,明明每天都见面,为啥一想起来还是有点春心荡漾呢。”
王三笑面无表情,“出去!”
成功恶心到对方,康天真哈哈大笑,“笑笑你不笑的时候还挺帅的。”
“……笑的时候呢?”
康天真一顿,认真地考虑是明确说出自己的感受呢,还是找几个褒义词修饰一下?明确地说出来嘴巴会比较过瘾,但考虑到眼前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货……还是委婉一点吧,委婉到什么程度呢?这货有着家族遗传的自信心膨胀综合症,太委婉了他该不会以为在夸他吧?
王三笑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不说话了?”
康天真缩缩缩,“我实话实说你会揍我吗?”
“怎么可能?”王三笑一脸的浩然正气,“咱俩可是尿尿和泥的交情,你忘记从小到大但凡古玩街有熊孩子欺负你的时候都是谁去报仇的?”
康天真想了想,好像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狐假虎威去欺负别人……但确实是借了王三笑的威风没错。
这是自童年沿留到现在的绝对的信任,于是放下心来,“好吧,其实我有这个感受已经很久了,好几次都想告诉你的说,只是……”他顿了顿,还有些不甚放心地问,“我真的直说了,你……你不会翻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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