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相信我说的话?”叶禹凡看向一头白色卷发的校长。
“我不是相信你,凡,”洛克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说,“我相信的是我的直觉,而艺术家,大都相信直觉。”
叶禹凡勾起嘴角,拿起笔,在保护方案协议的最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皇家艺术学院建校以来,第三百九十八位受保护学员了。”洛克说。
叶禹凡心想,也许自己也是唯一一个受这么高端方案保护的“普通人”了。
“你看上去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洛克提议,“明天我们再来具体讨论一些后续事项。”
叶禹凡疲惫地点点头,站起来的时候,两脚虚浮无力。不知道是怎么回宿舍的,瘫在床上后,就一个手指都不想再动了……
刚才自己说了什么?明明是刚刚才发生的事,为什么记忆有点模糊?
叶禹凡努力地回想,却越想越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几天前,当安德鲁向斯密斯汇报,说叶禹凡拒绝参展时,升学组的教授们就已经聚到了一起进行秘密会议,他们遗憾地告诉安德鲁,如果叶禹凡拒绝参展,就会丧失跃级资格。
“要告诉他吗?说不定他会改变想法。”
“我感觉,叶禹凡似乎挺害怕被外人知道他的身份……”
“这可真是奇怪,很少有普通的学生会拒绝这种大型的曝光机会。”
“我们倒是很像趁这次机会宣传宣传,这个学生,日后必定会是皇家艺术学院的骄傲。”
“……我越来越觉得,他的画风让我似曾相识。”一个中年男子沉吟,“……啊!”他忽然睁大眼睛,惊呼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我说怎么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呢,那是Shotray啊!”
“Shotray?那是谁?”众人不解。
中年男子忆起往事,眼神闪烁——三十年前,他曾在佛罗伦萨做访问学者,见识过一位中国艺术家的作品,一时惊为天人,那位艺术家,就是Shotray!
“他和叶禹凡来自同一个国家,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因为他非常低调,从来不参加展览、活动……早年不比现在,那时网络、资讯都不发达,也没有相机可以记录下相关的资料,但只要是见过Shotray的人,无一不被他的才华所震撼!”
中年男子抬起头:“难怪我一看叶禹凡的话,就觉得熟悉,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他摇着头,说,“你们无法想象,他的画风和Shotray到底有多像!”
众人被他所说的画撩拨的心痒痒:“你就没有问他讨一幅来收藏么?也好让我们现在见识见识!”
中年男子遗憾地摇头:“哪里没有,我钦慕他的才华,曾向他求画,却被拒绝了!Shotray说,他在中国的家族有一个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不允许卖画,亦不允许赠画,每一代家族成员都只能留一件作品传世,其余皆需随时焚毁。”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规矩!但他们可以想象,在这样严苛的规矩下,Shotray家族得以流传的作品该是多么登峰造极、千金难求!
“也难怪他会那样低调,这样要求后辈的家族规矩,本来就很变态吧!”
中年男子耸耸肩:“这个我们就做不了评论了,毕竟那是一个我们完全不懂的神秘国度。”
安德鲁摸摸下巴:“真奇怪,我记得二十年前《巴黎艺术报》刊登过一个中国女画家的画,虽然后来被举报说是冒名作者,但那幅画,给我感觉也和叶禹凡的相似……”
“啊!”中年男子又激动的叫了起来,“我知道那件事,我也关注过!”
安德鲁:“是吗!你怎么看?”
中年男子:“我当时一看就觉得,那是Shotray画的!虽然《巴黎艺术报》没有进行后续报道,但我把这件事告诉佛罗伦萨的朋友,也都觉得是Shotray的手笔呢!”
斯密斯:“所以,那个背后的作画者,极有可能是Shotray?”
中年男子:“是的。”
“可是,前两天,叶禹凡才刚跟我打听过这件事,”安德鲁凝眉,“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认识那个背后的作画者啊……”
“……”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一人提议:“不如把叶禹凡叫过来问问啊!”
“是不是因为,我们不太了解中国的艺术界,说不定,像Shotray那样才华的人,在中国比比皆是,而是我们孤陋寡闻。”
不可能吧,那样中国的艺术家们岂不是要逆天了!皇家艺术学院在世界上还有没有地位?意大利都要靠边站了诶……!
“咳,”又一人神秘兮兮道,“我研究过中国的文化,好像说,中国人里,真正的高手都是极其低调和神秘的,什么扫地僧啊,茅庐军师啊,都是大隐隐于市的……”
众人:“……”
“可是这几年我们学校也招过不少中国学生,没见到有哪一个和叶禹凡一样厉害的呀!”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是真正的高手啊!”
众人:“……”
某个被无视的人再次提议:“不如把叶禹凡叫过来问问吧……”
一位教授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出去接电话,大伙儿继续聊。
斯密斯继续问:“那位叫Shotray的艺术家是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学习?”
“是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和叶禹凡差不多大,不过我也猜不准,中国人长得大都都比实际年龄小,学校里好些人都知道他,他跟着菲安娜学习,学了几年就回去了……”
接完电话的教授走进来,表情僵硬道:“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来电话了……”
斯密斯:“怎么回事?”
那人道:“我有个老朋友在那里任教,他说前不久,他的学生在佛罗伦萨遇见一位天才少年,据说,那位少年是咱们学校三年级的学生,却画出了他们认为专业画家才有可能创造出的作品……他们非常感兴趣,不日就会前来拜访,参观学校即将举办的主题展览,一探究竟。”
众人:“……”
斯密斯:“他们看到的是叶禹凡的作品?”
“看样子是的,他有提到,是一个亚洲人。不过他们只看到了一幅,就是拼图的一部分。”
安德鲁:“看来我们要让他们失望了。”
斯密斯皱起眉头:“比起这一点,其实我更担心,那些人会不会也发现了叶禹凡和Shotray的相似之处,毕竟Shotray曾经是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学生……”
众人心下一凛,是的!他们还不知道,叶禹凡和Shotray到底是什么关系!
佛罗伦萨那群家伙来兴师问罪的?还是单纯地来“做客”的?假设叶禹凡知道Shotray的存在,当他的作品被曝光,会不会因为过于相似的画风而引发负面议论?可如果叶禹凡和Shotray画风相像纯属巧合呢?关键是,他为什么忽然间拒绝参展,只是不想受到关注,还是他做贼心虚?轻松八卦的话题忽然变得严峻起来。
斯密斯十指交叉,点头道道:“如果叶禹凡无法给出他和Shotray的合理关系,他的情况,极有可能会影响到两所学校的声誉……”
安德鲁急道:“我相信,叶禹凡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稍安勿躁,安德鲁,”斯密斯道,“我们并不是在怀疑他,正是因为我们珍惜他的才华,才需要保护他,小心地排除任何有可能毁了他前途的事。”
安德鲁:“我明白……”
“而在这之前,我还需要请示一下洛克校长,和他商量一下这件事。”斯密斯决定道。
几天后,安德鲁及中级学院部分任课老师被召集到了校长会议室,他们被要求向校长报告该学生这大半年来的情况。
“他是一个很理智的学生,严谨,认真,学习能力超强……”
“是的,我们平时就经常讨论叶禹凡的特殊之处,觉得他天赋过人。”
“在这之前,叶禹凡身上最大的争议,就是他学年初期上交的一幅作品,我非常震惊他对色彩画娴熟的掌控,但他之后上交的作业,又显示与那幅画的水平不符。”
“没错,当时我对比了叶禹凡入学申请时的作品集,发现两者相差悬殊,一个是初学者,另一个就像是一个成熟老道的画家……这让我们觉得非常蹊跷。”
“当时,学院里已经有老师怀疑,那幅画非叶禹凡本人所作,但对于这一点,安德鲁做过相关调查,能给出较为合理的解释。”
安德鲁道:“其实早年我在巴黎美术学院任教时遇到一类患有人格分裂症的学生,他们在不同人格时态创作的画,画风和水平都截然不同,所以当我收到叶禹凡那幅画时,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一点。”
“哦?”洛克听上去很有兴趣,“您继续说。”
“这几年,我在教学之余,曾与数十所美术机构沟通,了解并研究这一类学生,这种学生虽然不多,但是我却得知几个能够通过作品判断艺术家特性的人。几个月前,我去美国参加学术会议,顺便拜访了这样一位专家。”
“他叫莫非尔罗德,是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的教授,年逾七十,能看看懂许多高层精神领域的作品,他曾因解读弗兰克斯米拉的色块抽象画,而让这位差点被岁月埋没的艺术家闻名于世,而且,他能通过作品判断艺术家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