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夕红着脖子往他们的方向瞄了一眼,竟发现那两人手牵着手!对方也留意到了何月夕,见他一边吃冰激凌一边看“大卫”,随即送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靠,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啊~~~!何月夕在心中尴尬地咆哮。
叶禹凡在附近的明信片小铺买了一张被点缀成“绵羊脑袋”的“大卫鸡鸡与蛋蛋”的特写,翻到背后,写道——
“我在这里,呵呵。”
To China,宁城,孝子街XX弄XX号XX室,江冰收。
又花钱买了张邮票贴上,投进小卖铺提供的友情投递箱里。
第二天,叶禹凡对何月夕提议分开行动:“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等晚上我们再碰头,好么?”
“行啊!”何月夕也积累了很多灵感,正想着不被打扰地画上一整天,叶禹凡出去,他就呆在宾馆里。
叶禹凡带上速写本出门,昨天逛的时候他发现有个小型广场,因为周边没有什么商业设施,人很少,很安静,光线也很好。
他在弧形的大台阶上静坐了一小时,渐渐地,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自己的呼吸……
他打开身体,仿佛感受到一根根神经像头发一样从身体里长出来,深入空气中,探入大地里,触觉的光点在底下蔓延,寻找……
如同进行灵魂交换的仪式。他祈祷。
他相信,在无形中,“它们”存在。
然后,所有感动、感伤、感慨都争先恐后地从脑海中涌出来,在他的手臂上汇聚成一股力量,刹那间迸发,握着笔的手自己动了起来,流畅的线条开始在纸上翩然起舞……
——对,这就是他看到的,他听到的,他感受到的!
——不要停,不要断,自由的,一气呵成!
他画得全神贯注,不知道就算在安静的地方,也有人经过。
有的人来了就走,可有的人看见他的画,就再也挪不动脚步。
他们不敢打扰他,亦不敢打断他——他们想,这个坐在地上画画的少年,如果不是天才,就是被神灵附了体!
有人忍耐不住,偷偷举起了相机,拍下了他作画的过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那人画完,他们才敢大声地呼吸。
“您好,请问……你是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学生吗?”有人抓紧机会开口。
叶禹凡怔了怔,一回头,这才看见身后乌压压地一群年轻人……一个个兴奋难耐地盯着自己。
“呃,不是,我是从西里来的……”
“皇家艺术学院!”另一个人很快叫了出来,“你是皇家艺术学院的学生吧!”
“嗯。”叶禹凡承认。
“我就知道!这种高手不是我们学校就是皇家艺术学院的!”
第一个打招呼的青年伸出手道:“交个朋友吧,我叫Sam,你是研究生吗,专攻哪一方面的?”
叶禹凡跟他握手,顺势站起来,被一群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逼问的感觉有点不大好受……
“专攻?哦,还没呢,”叶禹凡摇头,“我还是三年级的学生。”
几个人用意大利语说了几句,叶禹凡听不懂,但他们很快都变了脸色,一人不可置信道:“你是中年级的……三年级学生?!”
叶禹凡点头:“嗯。”
“不可能吧,皇家艺术学院三年级的学生有这么高的水准?”这句话对方是用英语说得。
叶禹凡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又见那几个人神情严肃地讨论着什么,叶禹凡忽然有点不安,他的画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画画的时候,他确实觉得很畅快,好像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等等,难道刚才画画的人不是自己?叶禹凡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掌,趔趄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青年见他脸色变化,问道:“你怎么了?”
叶禹凡又跌跌撞撞地退了好几步,脸色发白地摇了摇头,然后……他转身就跑!
众人:“……”
几秒后,“喂你别跑啊!交个朋友吧~~~!留下邮箱!”
十几分钟后,气喘吁吁地一群青年——
“……他逃走了。”
“……跑的好快!“
“为什么要逃走?难道我们看起来像坏人吗!!”
“都怪你一脸大胡子!”
“……”
叶禹凡一口气跑回宾馆,何月夕见他脸色煞白地回来,紧张道:“你咋回来了,又发病了?快休息一下!”他站起来给叶禹凡倒水,问,“吃药了吗?”
“……”
叶禹凡扑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压下刚才神经质地怀疑。
他问何月夕:“你有没有画画的时候,感觉被画的东西自己有生命,会配合你的想法,出现在纸上……就好像不是自己在画一样!”
“哦哦!我知道!”何月夕道,“不过这种状态很难的,像我这样的实力只能碰运气,而且出现时间很短,断断续续的……你有这种经历?”
叶禹凡没回答,翻过身继续问:“有很高的实力就能进入那种状态吗?”
何月夕道:“不止,还需要精神上的境界,你听过张璪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吗?”
叶禹凡:“没听过,是什么?”
“以前葛老师给我们讲过的一些中国画理念,”天赋比不上郭哲恺,因此理论方面的东西何月夕记得特别熟,“‘造化’是指绘画客体,就是大自然、景物、你想画的一切,是实际存在的;‘心源’是艺术家的内心世界,即感悟啊、感觉啊之类的东西,是虚的,但自然的美并不是艺术的美,艺术家要把自然美转化成艺术美,就需要一定的精神境界和情感境界,需要‘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的境界和‘天人合一’的境界!”
何月夕越讲越激动,一阵亢奋后,又瞬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道:“不过这都是纸上谈兵,我也没咋经历过。”
叶禹凡若有所思,“唔……”所以刚才画画的我,仍然是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A国的背景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意大利,现实中,意大利才是世界艺术领域的先驱,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才是世界美术最高学府,因此,虚构的A国皇家艺术学院必定会与它产生冲突,但这是架空小说,所以希望大家站在虚构背景的角度阅读~
第73章惹不起
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
一间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头传出隐约的谈话声。
“此次前来,我还有一件事,想与罗德教授您探讨。”身材微胖的秃顶男人道。
“请讲。”被称为罗德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教授,而坐在他面前的微胖男人,正是叶禹凡的导师,来自A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安德鲁。
安德鲁从身边的行李箱里取出一只扁扁的方形盒子,打开后,又小心地取出一幅画:“您看看这幅色彩画……”
“唔……”罗德戴上老花镜,一边看,一边评价道,“很不错的一幅印象画,绘者行笔与用色都很大胆,富有张力……画面有点抽象,是纯粹在表达情感吗?让人感觉情绪冲突很激烈啊,有恐惧、挣扎、又有期待……仿佛能让人想起年轻时纠结的爱,与恨……”
安德鲁开玩笑道:“想必罗德教授年轻时也经历过一些让人难以忘怀的恋情呀!”
“呵呵……”老者笑了起来,“都是一些往事,现在老了,可再也没有年轻时的感性与冲动了。”
安德鲁:“您觉得,画这幅画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罗德放下眼镜,笑道:“他应该是个情感经历很丰富的画家……正当盛年,功底扎实,创作大胆,很有潜力……他是不是哪位已经小有名气的画家?”
安德鲁沉默着,罗德问:“怎么,我说错了?”
“是的,罗德教授,”安德鲁遗憾道,说:“画这幅画的,是我的学生,他才十六岁。”
罗德不敢相信,他再次戴上眼镜,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过了几分钟,他道:“很少、很少有十六岁的孩子,能画出如此成熟的作品……你确定这是他亲手画的?”
安德鲁又沉默了,罗德看向他,安德鲁抽开盒子的夹层,又取出几张画,递了一张给对方:“您再看看这一幅。”
罗德接了过来看了看,轻皱眉头:“唔,和刚才那幅差距很大,看起来只是个初学者。”
“是的,这幅画,是他申请入学时的练习作,”安德鲁递上剩余的,道,“后来我问他要了一些其它的作业,右上角有根据时间排序的标签。”
“他的进步速度让人惊讶!” 罗德看了两遍,摇头道,“但和你第一幅让我看的,还是有所差距。”
“没错,”安德鲁解释道,“每一次我收到他的作业,学院里的老师都会一起分析,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强,除了绘画,还表现在语言、沟通、领悟力、观察力等等方面……他入学时只有三年级的水平,可是短短一个学期,水平就已经能和高年级绘画专业的学生并驾齐驱了!”
罗德:“……”
安德鲁:“第一幅画是他入学不久后交上来的,因为画作实力与我所了解的相差极大,所以我很震惊,也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你也知道,偶尔会有那种多重人格的艺术家,其中一个人格拥有极端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