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禹凡:“……”
柯竞摸摸下巴,道:“那个叫我名字的,我有点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叶禹凡碰了一下自己的伤处,发出轻微的“嘶”声。
Ben问:“要不要顺路带你去Pharmacy?买点消毒水和创可贴。”
“这个我那儿有,”柯竞对叶禹凡道,“我看你这两天也不太安全,今天他们在餐馆堵你,明天难保他们不会在你宿舍楼下堵你,要么你先去我家住上几天?”
叶禹凡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对,便道:“行,我一会儿去宿舍拿一下换洗衣服,就十分钟。”
Ben做了个OK的手势。
认识柯竞那么久,叶禹凡还是第一次去他家。他在距离市中心约三公里的郊外租了个House,二室一厅,出门就是草地和湖泊,环境极其得好。
叶禹凡进了房子,见里头收拾得倒还干净,只是有点冷清,“你舍友呢?”他问。
“不知道,租了房子后就没怎么来过。”柯竞推开那个房间的门,“你可以睡他的房间。”
床铺被褥都有,房间朝南,全日受阳光照射,也没有什么怪味。
叶禹凡点点头,又去看了柯竞的房间,道:“跟你睡也不要紧,你的床够大,那间毕竟是别人的,没有问过就用,会不会不太好?”
“……哦。”柯竞脸色有点奇怪,但没有表现出不乐意。他会邀请叶禹凡来家里,本就有心理准备让他进入自己的生活空间。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叶禹凡的错觉,他发现柯竞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晚上两人吃了从餐馆打包回来的饭。
叶禹凡洗了个澡,给自己的伤口处上药。柯竞在边上吃薯片,一边用笔记本电脑看日本动画片——这年头能用笔记本电脑的也是有钱人啊!
当然,叶禹凡还刻意留意了一下某人花近三百布罗买的杯子放在哪里,只是暂时还没见到。
叶禹凡上完药,问柯竞碘酒的摆放位置,柯竞指了指第二格抽屉。
叶禹凡拉开来,见里面还有不少瓶瓶罐罐,大多是常见的药——咦,这是什么?他被一包闪闪发光的包装袋吸引,瞄了一眼,瞬间窘然……那是一打安全套。
第66章柯竞的身世
如果是以前,叶禹凡可能还会拿着安全套调侃一下柯竞,问他是备着和哪个女孩用的,可是现在……
他耳根发热地一把关上抽屉,忽然有点后悔与对方“同床”的草率决定,都忘了自己性向不太正常了!
不过还好,和柯竞认识这么久,叶禹凡都没有对他有过任何“龌龊”的想法。
晚上关了灯,两人盖上被子纯聊天。
柯竞比叶禹凡大了两岁,在皇家艺术学院上五年级,聊至叶禹凡神一般顺畅坦荡的学霸道路时,柯竞无比震惊,“全市第一?你也太强了吧!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学美术?”
叶禹凡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之后遭遇的事告诉柯竞,可对方却已接着往下说:“不过以你的才华,不学艺术也可惜,”他感慨道,“智商高又有艺术天赋,原来真的有被上天偏爱的人啊!”
叶禹凡沉默不答,被上天偏爱么?谁又能知道他所经历过的那一切苦楚呢?
每个人的一生,都像是一幅刺绣,在正面呈现出艳丽的图景之时,背后却布满了芜杂而痛楚的针脚。
柯竞笑问叶禹凡:“你这么厉害,是不是有很多女生追你?”
“……还好吧。”叶禹凡淡笑。
“唐真的眼光也真准,她要是知道你不但外表出色,还极具‘内涵’,估计追你追得更疯狂。”柯竞开他玩笑。
叶禹凡干笑了一声,不敢恭维,转而问柯竞:“你呢?总是你问我,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你。”
叶禹凡只知道,柯竞画画的实力很强,虽然柯竞很少创作,外出写生也总是恶作剧地“复制”叶禹凡的作品,但叶禹凡知道,要复制别人的作品并不简单。
画画不同于写作,复制就是照搬。要复制另外一个人的作品,至少自己得要有两把刷子,其次要对被复制者的作画顺序和习惯了如指掌,就好比书法,你要能把字写得和王羲之的一模一样,那你一定也是高手。
“我啊,”柯竞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和叶禹凡相处,他已渐渐被对方的真性情所吸引,把对方当朋友,也放松了防备,虽然过去的事情有点难以启齿,但他也不会再刻意隐瞒叶禹凡。
“你知道柯明峰么?”柯竞问。
叶禹凡想了想,随即一愣:“知道。”
柯明峰原是国内一个位高权重的政治官员,三年前一企业高层被媒体曝出行贿,相关部门追查后,牵扯出柯明峰,最后柯明峰以利用职权挪用公款、贪污受贿的罪名,被判七十年有期徒刑,那时他已近四十,七十年有期徒刑就相当于终生不得自由了。
这件事在三年前的中国闹得人尽皆知,电视报纸上全是相关报道,叶禹凡有看新闻的习惯,自然有印象。
“柯明峰是我父亲。”柯竞说。
“……”咳咳,所以自己现在是和曾经全国闻名的罪臣之子成了好朋友么?叶禹凡在黑暗中抹去一滴冷汗。
“不过我只是他的私生子。”柯竞补充道。
“……”叶禹凡已经有点呆滞了,柯竞的过去真是好“刺激”啊!
柯竞自嘲:“你会看不起我么?”
“啊?”叶禹凡连声道,“不会,不会。”
政府官员贪污受贿、在外面养情妇什么的,其实都挺正常的吧……不过这种事一般都离他很远,只是第一次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真是太戏剧化了!
叶禹凡:“你的亲生母亲是画家?”
“嗯,”柯竞陷入回忆,声音有些低沉,“她擅长画油画,主要画一些花卉,但不是很出名。”
叶禹凡问:“爱花的女人应该很漂亮吧。”
柯竞轻笑,语调有些得意:“嗯,她很美。”
叶禹凡记得柯明峰入狱后,柯家的财产全部都被没收了。举国上下都对这事拍手称快,谁又会关心柯明峰的情妇与私生子的结局?
他们没有了庇护,应该也会受到许多落井下石的人的伤害吧?
当官向来是高危职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父亲出事以后,你们怎么办?”叶禹凡问道。
“说实话,那之前我和我妈妈都是靠柯明峰养着,她画画没有名气,平日里又奢侈惯了,根本不能以此为生,”柯竞顿了顿,说,“再何况,我爸被判罪那天晚上,我妈就服安眠药自杀了。”
“……”叶禹凡有点震撼,这种变故发生在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恐怕都无法接受。
不过叶禹凡能够想象柯竞当时的心情,这大抵就如同自己的生活忽然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样吧。
“那时候我也恨过她,恨她狠心抛下我,”柯竞淡淡地说,“不过后来慢慢地也就释怀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会为了世俗的责任而去强求自己,说好听一点是随性,说难听一点就是没心没肺……”在经历过人生对他狂风暴雨般地肆虐后,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脆弱无助只会哭鼻子的他了。
叶禹凡侧过身,在黑暗中看向柯竞,问:“后来呢?除了她,你还有其它亲人吗?柯家没有其他人接纳你?”
“十年前他就把自己那边的亲戚全部送到加拿大去了……我爸除了我还有一个女儿,比我大十岁,是和他大老婆生的。我爸出事的时候,他老婆一家以极快的速度跟他划清界限,明哲保身……我听妈妈说过,柯明峰和他老婆是政治联姻,他女儿也是牺牲品,根本没有什么感情。”
叶禹凡:“……那你岂不是成孤儿了?”
柯竞苦笑了一声:“嗯,我当时怕得不得了,天天躲在家里,事后过了一个月,才有人找到我,问我是不是柯明峰的儿子,我怕他们把我也抓进去了,还撒谎说自己不是……”
叶禹凡:“你那时没成年吧?”
“嗯……”柯竞沉默了半晌,才恹恹地道:“那人是我姐夫,说我大姐不想插手我的事,是他站出来当我的监护人,供我继续上学。”
叶禹凡松了口气:“幸好。”
柯竞轻哼了一声,叶禹凡没懂其中意味,但柯竞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情绪有点低落地说:“我有点累了,睡吧。”
次日,叶禹凡去见安德鲁,被告知半个月后学校会组织中年级学生一年一度的year trip。
“Year trip?”叶禹凡疑惑,怎么他从来不知道。
安德鲁笑得像只维尼熊:“学校今年最新出的决定,为了丰富学生的课程,每年春天都会组织外出旅游写生,回来后要上交一至三幅主题作品参展,算在升学成绩里,很有意思吧……”
叶禹凡:“那个,year trip是公费的吗?”
安德鲁:“Nope,是自费的,学校只帮忙办理大家的签证。”
“……”尼玛还要签证?春个游还要出国吗?
“别担心,我们只会选择近一点的国家,所以费用不会太贵,”安德鲁眨眨眼,“可惜的是,你们没机会回自己的国家了,中国对我们来说实在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