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你有没有好一些?”
叶禹凡:“嗯,好多了。”
江冰叹了口气,深沉道:“以后不能带你喝酒了,酒品太差(meng)了。”
叶禹凡:“……”
这晚叶禹凡离开后,江冰好几天都没见到他,直到过了大年初七都不见人影。他问了吴飞等人,也说没有见过军师。
难道是那天的事让叶禹凡尴尬了?可那家伙事后明明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啊!还是说自己把他的钱都抢走了他生气了?他会不会就这样不跟自己玩了?
想到这一点,江冰忽然有些郁闷。
没错,一开始他的确觉得叶禹凡是个麻烦,可是随着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自己对叶禹凡的态度非常特殊,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小弟如此上心,也从来没有五天不见自家小弟就这样魂不守舍……
江冰找出叶禹凡家里的电话号码,憋着一肚子气打了过去,可是电话一直没人接听;隔了半小时江冰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江冰咬牙切齿地想:有没有搞错,到底去哪里啦?冰雨帮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嘛!外出也不跟老大报备一下,像话吗!……等他出现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
又过了两天,叶禹凡终于出现了!他换了一身新大衣,蓝绒面料大兜帽,帽子边沿有一圈灰白色的毛,衬着玉白色的肌肤,看上去灵动帅气。
见到他的一瞬间,江冰的火气没了一半,之前的煎熬也随风飘散了,他只想走过去用力地揉一揉那个人的脑袋,“怎么穿这种毛绒绒的衣服啊!”最终还是没敢摸叶禹凡的头,只是摸了摸他帽子上的绒毛。
“大姨买的。”叶禹凡道,“我前两天回妈妈的老家去了。”
江冰:“不在宁城?”
叶禹凡:“嗯,在S市。”
江冰:“哇,大城市诶,那你怎么跑这小地方来了?”
“我爸爸是宁城的呀。”叶禹凡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钥匙扣,递给江冰:“给。”
“这是什么?”江冰一脸好奇地接过,见钥匙扣上挂着一个金属机车。
叶禹凡:“陪表姐逛街的时候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你的。”
江冰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把钥匙挂上,说:“我前天给你家打电话了,那么多天都没见,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担心你来着……以后出远门记得跟我说一声。”
叶禹凡:“嗯,知道了。”
江冰朝他灿烂一笑:“走,我带你兜风去!”
叶禹凡缩了缩脖子,说:“大冷天的,还兜风?”
江冰:“戴上口罩就好了!”
两人到了江冰打工修车的那家店,借了一辆红黑相间的车,江冰载上叶禹凡,喊了一声:“走咯!”机车就飞驰出去。
冷风吹在衣服上猎猎作响,叶禹凡一手揽着江冰的腰,一手插在衣兜里,他想起那天自己掉进河里,这个人就像一团火一样出现,把自己拉近他的怀里……
这回不比上一次,现在的他,意识是清醒的。
“冷吗——?!”江冰在前面喊,声音隔着口罩有点沉闷,却透过胸腔和躯体传递到身后。
“还行!”叶禹凡在他耳边说。
江冰一手控制着车把,一手松开拉住叶禹凡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靠我紧一点!”
叶禹凡把脸轻轻地靠在了江冰的背上,慢慢地闭上眼睛,他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坚实有力。
第31章世界是残酷的
江冰在城里兜了个圈,沿着大路一直把车开到了郊外。
刚过完年的初春,稻田还是一片枯黄色,一个人都没有,连稻草人都孤零零的杵在荒原里,江冰把车一停,拉着叶禹凡走下田埂。
春分以后,附近的农民就会来这里耕作了。过不了几天,草地上就都会冒出新芽了,等到了三四月,这里还会长出一片片金色的油菜花来……这片土地一年四季都是不同的景象,只有此刻是一副颓败萧条的样子。
尽管如此,这样的景致在城里也是看不到的,在层层建筑的遮挡下,在城市任意一个位置,都只能看到钢筋水泥与车水马龙。
“你是不是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江冰问。
“嗯,原来宁城还有田野。”叶禹凡望着周围道。
江冰笑笑:“你们这种书呆子,成天坐在教室里,当然不知道了。”
两人找了一块干净的空草地,叶禹凡张开双手,感觉一股巨大的风从田的那一头推过来,就像海浪一样温柔地拂过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冷:“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江冰站在他身边,嘴上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稻草:“小时候被老爸打,自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骑了两个多小时,一直骑到看不见房子,才发现这个地方。”
叶禹凡笑了:“离家出走?你胆子真大。”
江冰说:“我这叫排解郁闷!哪像你们啊,心里难受了就只知道四十五度看天空,也不怕扭了脖子。”
叶禹凡:“……”
因为城市里的人只有在仰望天空时,视线才不会受阻。也许人是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感受一下广阔的空间的,这样才不会狭隘、闭塞、忧郁……
在这里,宽广的田野让人的心灵得以自由飞扬,仿佛真的能体会到古人所说的“以天为盖、以地为席、以山为界”的逍遥感。
江冰看了看叶禹凡平静中却带着一丝愉悦的脸,突然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好?”
叶禹凡闭上眼睛,面朝天空,缓缓开口:“你还欠我一千块钱。”
“……我晕!”江冰气炸了,这小子,难道感情是用钱来衡量的吗!真是没良心!
“开玩笑的,”叶禹凡淡淡道,“还不错吧。”
江冰:“……靠。”
叶禹凡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真想把这种感觉画下来。”
江冰想起上回江雪和叶禹凡聊的内容,问道:“你想学画画吗?”
叶禹凡皱了皱眉头,道:“嗯。”
江冰问:“然后呢,考美院?”他听江雪说过几次考美院的事,所以以为学画画的人最终目标就是美院。
叶禹凡摇头:“不,只是画画而已。”
听叶禹凡说不考美院的时候江冰还很高兴,因为这样他还会继续跟着自己,但叶禹凡紧接着说,“如果要考大学,随便就考上了。”
随便、就考上了……尼玛!
江冰吐掉口中的草秆子,问:“老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不读书了呢?上次也没说。”
叶禹凡顿了顿,道:“觉得读书没意思。”
“叛逆期?”江冰心里总是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生活对叶禹凡来说只是调剂品,他很快就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里去。以前他觉得无所谓,然而最近他却越来越在意起这个问题。
“不是叛逆期,是生病了。”叶禹凡道。
“哈?”江冰问,“什么病?”
叶禹凡不打算再瞒他,坦白道:“几个月前,我爸妈带我去看医生,说我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做了几次精神治疗和催眠,精神压力太大,人一下子瘦了二十几斤,就不读书了。”
江冰不知道叶禹凡是花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把明明痛苦的事说得如此波澜不惊,但他知道,此刻的叶禹凡并没有把他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
江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叶禹凡时发生的事情,有点怀疑他并不是莫名落水,而是有意识的……可他当时也是像现在这样,强颜欢笑着,眼中是渴望被理解的哀痛,可语气又是那样矛盾地漫不经心。
……啊哈,真是个厉害的人啊!
江冰忍着想揍人的冲动问:“你是不是觉得,遇到这种事情你就是最可怜的!”
“我没有……”叶禹凡本能地回答。
“不要否认了,你的表情、你的眼神,根本骗不了人!”江冰为叶禹凡的态度而生气,他竟然不知道叶禹凡竟然有着那样的经历,一想到对方可能还存有轻生的念头,江冰就非常不安,不安到想狠狠把这个人骂一顿:“有这么绝望吗?世界上那么多人,悲剧天天在发生,我大伯就是出车祸忽然死掉了,留下一家子人撒手而去!我一个表舅,二十八岁得了癌症,那年他孩子还在舅妈的肚子里!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现在还不是好好地活着!还有我爸妈,我们家从小穷得揭不开锅盖,我爸妈做生意隔三差五地被人找麻烦,每隔两年我们家都会一贫如洗一次,然后搬家再重头开始……”
叶禹凡摇摇头:“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不懂。”
江冰冷笑一声:“哈!不一样个毛线!我怎么不懂?我比你大两岁,见的世面比你更多,虽然你很聪明,但你除了成绩好还有哪方面比别人强的!你这种大少爷肯定是从小就倍受所有人的宠爱,一点点小事就无病呻吟……”
叶禹凡看着他,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正在逐渐被江冰的话点燃,他很愤怒,凭什么江冰要这样说自己!
“你有精神病的事你的同学都知道吗?所以觉得自己特别可怜是不是?呵呵,这种事一般不是都不会告诉别人的吗?为什么不等我自己发现,而要主动告诉我?博取同情吗?还是觉得你自己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