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医生点头:“可是现在,我想你们也已经意识到他出问题了,不只是家里的梦游和学校里的魔怔,他可能今后会做出更多让你们不理解的事情,你们可能惊慌、生气、失望……但我希望你们不要责备他,也不要给他施加任何额外的压力,就算没达到你们的预期要求,也要试着表扬他,告诉他已经做得够好了,”
叶父叶母连连点头,事实上这几年来,叶禹凡已经听话得让两夫妻找不出可以责备他的理由了。
钟医生看了看记录本,又提出一点:“他没有任何艺术特长。”
“是的,我和他妈妈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他也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叶父笑道:“美术、音乐之类的根本不行,倒是体育还不错。”
叶母接上道:“小学的时候是校游泳队的,初中还代表学校参加过市羽毛球比赛。”
钟医生点点头:“现在上了高中,打算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上了吗?”
叶母:“嗯,晚上回家会陪他爸爸下下象棋。”
钟医生:“可以引导他多关注一些不同领域的东西,看他有没有兴趣,如果光是文化课,以后选择方向时他可能会陷入迷茫。几年前国内有一个临床案例的病人就和叶禹凡很相似,他也是全科天才,由于各方面都很优秀,所以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一个方向发展,最后因为选择性困难而自杀。”
叶父叶母:“……”
钟医生沉思片刻,又道:“为了避免小禹本人的不安,他的梦游细节症状我建议仍然保密,维持现状,如果再出现奇怪现象,你们随时跟我联系,有条件的话也可以用拍照、录音、录像等手段来进行采证。”
叶父:“好的。”
钟医生:“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我也希望在未来的半年内,小禹能定期来见我,我陪他聊聊天,继续观察一下。”
叶父点着头,面上透出一丝难色。随便聊聊,那可都是钱啊……
从医院回来后的半个月,叶禹凡奇迹般地再没有出现梦游的举动 ,这让叶父叶母安心不少,但平和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
一日晚上,叶禹凡一口气吃空了电饭锅,并无视父母的阻止扫荡了全桌饭菜。
叶父叶母非常担忧,就算是儿子长身体期间,也从没有这般无节制地暴饮暴食过,他一向自制,而且主张晚上少食,说吃多了影响思考。
可是今天,叶禹凡却吃了他平日一餐三倍的量,而且对于父母的紧张漠不关心,他吃饱后就这样姿态怡然地瘫在沙发上,捧着肚子,打着饱嗝。
叶父坐到他身边,摊开报纸一边看新闻,一边对儿子道:“吃那么多别躺着,起来走动走动。”
叶禹凡完全不听,侧了个身,避开父亲的视线。
叶父不解,平时乖巧听话的儿子,怎么今天对他视若无睹了。但鉴于之前被医生叮嘱,不要给儿子增加“莫须有”的压力,叶父也没多说什么,只能继续找轻松地话题:“要不要来一盘。”他指的是下棋。
“什么?”叶禹凡问。
“象棋。”叶父合上报纸,去取茶几下的棋盒。
可叶禹凡接下来的回答让叶父彻底茫然了,他说:“不会。”
叶父走了一瞬的神,好笑道:“怎么不会了?”
叶禹凡不答,发出了一阵哼哼声。叶父睨了他一眼,见叶禹凡屈膝蜷缩成一团,肩膀抖动着,像是在颤抖。
叶父问:“怎么了?”一边把儿子翻过来,叶禹凡皱着眉呻吟着:“疼……”
叶母闻声而来,观察了一会儿后,严肃道:“是吃多了吧!”
“……”叶父披上外套,去药店买健胃消食片,叶母揉着儿子的肚子给他按摩,一边絮絮叨叨地责备着:“你这混小子,饭怎么能吃那么多呢!刚才让你悠着点吃你还不听,真不晓得你着了什么魔,中午在学校没吃饱么?”
叶禹凡疼得直冒虚汗,但他对叶母的关怀却非常抗拒,拼命挣扎着想蜷缩起来,叶母只得作罢。
次日清晨,叶禹凡在身体持续的钝痛中醒来,除此之外,他还有些恍惚,那一瞬间,他竟然在反应自己到底是谁,又是身在哪里……真是奇怪的感觉啊!
叶禹凡晃晃脑袋起身,撑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手间,洗漱完,一杯褐色的液体递到他的眼前。
“把胃药喝了。”叶母道。
“胃药?”叶禹凡摸着自己的胃,疑惑对方怎么知道他胃难受的。叶母没时间回答她,急急地化妆收拾去了。上班族家庭的早晨,大都比较匆忙。
中午,叶禹凡在食堂只要了两个清淡的素菜,杨锴促狭地笑着道:“昨天吃伤啦?”
“呃?”叶禹凡不解。
“你忘记你昨天中午吃多少东西啦!一份套餐,两个鸡蛋饼,再加十根烤肠!”杨锴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你也太能吃了!”
叶禹凡:“……你说什么?”
杨锴吐槽:“我说你爸妈在家饿着你啊!”
叶禹凡:“昨天我们吃的不是鱼香茄子饭么?”
杨锴愣了愣,说:“那是前天吃的。”
叶禹凡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杨锴在跟他开玩笑?不对,杨锴说的是实话,可他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等等!
“今天是星期几?”叶禹凡问。
杨锴奇怪地看着他:“星期三。”
叶禹凡彻底怔住了!没错,今天是星期三!难怪从早上开始就觉得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今天上的是周三的课!他恍恍惚惚地还拿出了周二的课本,怎么回事,星期二去哪里了?昨天……昨天是星期二?可是为什么星期二的记忆是空白的!
难道他……失忆了?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我不是小禹
饭后各科课代表找到叶禹凡,问:“你怎么把没做完的作业交上来了!”
叶禹凡翻开本子,发现作业竟然停留在周一的批改分数上!
对叶禹凡来说,学习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没有日进千里的秘笈,而是十年如一日的习惯。叶禹凡就算忘记吃饭,也不会忘记去完成作业。
所以,假使他真的失忆了,那么昨天的他也会习惯性地去做作业。记忆可以丢失,做过的事情确不会不存在。
但显然,叶禹凡没有做习惯中的事,他很奇怪,难道昨天的自己不是自己吗?
“怎么了?”杨锴觉得叶禹凡的表情不大对劲。
叶禹凡磕磕巴巴地问:“我昨天来学校了吗?”
杨锴郁闷:“你猪啊,你不来学校我怎么知道你能吃那么多!”
“不是,”叶禹凡摇摇,“那不是我……”刚说到这句话他就觉得自己的言论有多荒谬,立即推翻重述,“额,我是说我记不太清了。”
杨锴:“……”
叶禹凡又问:“我昨天都做了些什么?”
杨锴:“上课,下课,吃了很多饭,上课,下课,放学,回家。”
叶禹凡黑着脸问:“能具体点么?譬如你有没有觉得,昨天的我比较奇怪……”
杨锴:“我觉得今天的你比昨天更奇怪。”
叶禹凡:“……”
杨锴觉得叶禹凡莫名其妙,却也发现对方不是在说笑,原来像他这样完美的人都会有紧张无助的时候?
在叶禹凡的逼问下,杨锴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回忆着。
“嘛~~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话,是你平时上课都会无视老师,自己管自己写作业……但昨天的你听得特别专心! ”
这让杨锴感动了一把啊!平时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努力消化老师讲的内容,叶禹凡好像天生就什么都会做一样,这家伙真是太讨厌了!
“特别专注,真的!”杨凯强调。
叶禹凡:“还有呢?”
杨锴:“还有……在草稿纸上画画,画了蛮久的。”叶禹凡刚想问他自己画了什么,就听杨锴说:“不知道画了什么。”
叶禹凡找那张草稿纸却已经找不到了,他又问:“……我昨天说了些什么?”
提到这个杨锴就泪流满面了,昨天他跟叶禹凡说话,叶禹凡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是故意无视,而像是在思考杨锴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以至于杨锴在话痨了一上午后,发现自己的脑频率和叶禹凡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然后他就放弃了……
“你昨天挺安静的。”哎,说多了都是泪啊,杨锴心想。
叶禹凡坐在一边沉思,杨锴也没打扰他,昨天的叶禹凡就是这样,时不时陷入沉思,到那时候,外界的一切干扰对他来说似乎都是无效的,甚至连平日里经常来找他问问题的女生,都被他强大的屏蔽系统给屏蔽了!
不过男神就是男神,就算坐着发呆也会被花痴的女生们认为“认真的男人最帅”。
叶禹凡直觉觉得昨天的他不是现在的自己,可这事太匪夷所思,任凭他智商再高,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又让杨锴描述了自己一周前的魔怔现象,杨锴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什么“你哭着喊‘走开’、你痛苦地呻吟着……”让叶禹凡狠狠恶心了一把。
可与此同时,他的茫然也转化成了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