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北年知道官家培养后代的方式,比起让孩子成为艺术家,官家更倾向把他们培养成独具慧眼的伯乐。
古往今来,大多名垂青史的艺术家,在他们活着的年代往往都不为人所知,有命途多舛的,怀才不遇的,亦有大隐于市的,直到他们死后十年、百年,甚至更久,才能有人辨别出他们的才华。
正如古人言:“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比起天才艺术家,能发现天才艺术家的人更加稀有。
要培养艺术界的伯乐,全体系的艺术、美学、鉴赏培训是少不了的,官家的小孩本身也是从小学习绘画与创作,以此来培养审美眼光。此外,他们还参加各种展会与拍卖场所,深度接触那些昂贵的奢侈品,培养自身气质。当然,他们还是商人,他们需要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包装,什么样作品可以炒作,什么样的方式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
……
一番思索后,芮北年拿起电话联系了崇山。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挺年轻,说官凤鸣已经提前找他提过这件事,但最近一段时间有个全国青少年创意绘画大赛在S市举行,他是比赛的主要评审之一,而且他老家也在S市,要等来年开春才会回B市。
“不介意的话,能把画寄给我吗?”崇山说,“我在S市的华夏美院也有办公室。”
芮北年沉吟片刻,本来还考虑要不要飞S市一趟,但一想年底家里的事肯定不少,便答应了。
“我会抽空看的,有了结论我给你回电话。”
“请务必及时,我随时待机,谢谢您了!”
“不客气。”
崇山刚挂下电话,就有个助手喊他:“崇教授,快来看看这些画!”他此时正在绘画大赛的评审现场,各色画作堆了整整一个大厅,大厅四周的墙壁上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正是被筛选出来的较优者。
距离截止日期还有三天,还有画作从全国各地源源不断地寄过来,把全体人员都忙得焦头烂额。
助手引导崇山去看的,正是一组刚刚收到的画作,一共八张,已经算少了,有些特色艺术学校的参赛作品几乎是成箱成箱地寄过来,满地的参赛画早已让这些老师、教授、画家都审美疲劳,何况大都是中学生的作品,要从几万副层次相当的作品中挑出几个特别好的,难上加难。
可眼前的这八幅画,却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一下子振奋起来。
因为这八张作品,每一幅都很出色,而且随绝对是可以得大奖的作品!
“真不错啊!”
“难得让人眼前一亮呢。”周围的评审老师们纷纷点头。
“一次八张,可有得挑了。”
“咦,这是同一个地方寄过来的?”有人疑问。
助手道:“是啊,是一个包裹里拆出来的。”
“这……”组织方露出为难的脸色来。
没错,这是一次全国性的比赛,颁奖分配总归是要根据不同地域、不同学校、不同组织来考虑,如果一个团体的实力特别强,也不能让他们独揽所有奖项。
审评组正打算先从这八副作品中剔掉一部分,却听崇山道:“且慢。”
一人尊敬道:“崇教授有何想法?”
崇山:“把画上的署名遮掉,分散开来挂在墙上。”
那人问:“你是说,这几幅画都考虑在大奖范围之内么?”
崇山盯着其中一幅画道:“嗯,这些画都不简单。”
几个评审在边上面面相觑,又听崇山道:“今天傅院长、官先生都还不在,等他们来了可以让他们看一下这几幅画作的价值。”
崇山所提的两个人,前者是华夏美院现任院长傅容国,后者是本次比赛最大的赞助者官林运,作为特殊人员,他们的评价对最终的奖项有决定性影响。
在崇山的提议下,助手们将画分散开来挂在了墙壁上,没有了同等级画作的对比,这几幅画更是从近百幅作品中脱颖而出。
崇山沿着墙壁一张一张认真地看了过去,每看到那八张画的其中一幅,就会停下来驻足很久,其中有一副画名为《天使》,画的却不是普通的天使,画中一群天使的翅膀和身体是由机械齿轮链接的,他们看向同一个方向,表情是一样的茫然,引人深思。
还有一幅叫《农村》,这幅画被分成地上地下两个部分,上部分是一片乡村景象,有农田、水塘、老牛、稻草人等等;地下部分却像是城市,鳞次栉比的楼房,密密麻麻的街道,还有川流不息的汽车,人们全部像蚯蚓一样在泥土里生活着,同样,是一幅引起人们思考的画作。
最让崇山中意的是一幅叫《梦》的画,那幅画让他想到了毕加索绘于1932年的同名作品,但毕加索画的是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头呈水平方向歪着,闭着眼睛,脸部被背景黑色延伸出来的线条从头顶开始分成上下两部分,分割线止于嘴唇,女人身体的局部也采用两种颜色来表达,那是一副彩色画。
而墙壁上展现的是一幅纯粹的素描,画上画着两个男人,但那两个人加起来只有三条腿,因为他们的其中一条腿重合在一起,从腰部往上部分是完整的两个人,长相完全不同。其中一个人在沉睡中,表情安详,另外一个不知看到了什么场景,表情非常夸张,而且做出一个好像要离沉睡者远去的飞翔动作,可惜他们的其中一只脚连在一起,限制了他的动作。
整幅画的人物表情和黑白对比极其鲜明,只要看一眼,就会在脑海里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
“真是一副让人过目不忘的作品啊。”
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崇山的沉思,崇山扭头一看,见是同行的梁云清。
“梁教授。”崇山和气问好。
梁云清点头致意,“最近还好吗?”
崇山:“挺好的,多谢记挂。”
梁云清把视线转回那副《梦》上,道:“是葛钦舟的学生。”
崇山闻言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梁云清:“刚才去看了一下包裹上的地址,署名上,就一个字,葛。”崇山想说,那也不一定是他,可梁云清的下一句话成功让他闭了嘴,“我认得他的字迹,他现在在H市。”
崇山无言,复看那素描,原先不见情绪的目光露出一丝灼人的温度。
“这年头,如此有才气的人不多了。”梁云清叹息说。
“嗯。”崇山轻轻应了一声。
“十多年了,那小子从毕业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这次忽然出现,看来是要准备出山了……”梁云清无奈地笑着,“一次培养了那么多人才,是想包揽这次大赛的全部奖项吗?”
崇山淡淡道:“那又如何,这些人的前途,从他们得奖的那一刻开始,不都已经被规划好了?”
梁云清摇摇头:“你呀你呀……”说着就这样继续往下一幅画看了过去。
崇山默不作声地跟上他的步伐,又听他道:“这次得奖的画,你心里也已经有底了吧。”
崇山:“原来是有了。”
梁云清:“现在被打乱了。”
崇山默认,这八副作品的出现对前三名的冲击很大,尤其是那副《梦》,几乎颠覆了他们原本已定的第一名作品。
梁云清:“等傅院长他们来了再决定吧。”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休学新闻
叶禹凡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父母天天吵架,说要离婚。叶禹凡为了阻止父母争吵,对他们撒了个谎,说自己得了精神病,企图引起他们的注意力,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吵架了。
他哭闹,任性,变得神经质,还做自己以前最讨厌的事情,来让他们相信自己不正常。但这一切,都是他在演戏,他其实是正常的。
父母为他请了医生,他连医生都骗过了!最后所有人都相信他得了精神病,父母也不再吵架,关心他紧张他,对他万般容忍。
有一天,叶禹凡去上学,同学们都发了新的课本,唯独他没有。发课本的课代表告诉他,他的书在班主任地方,班主任说不能发给他。上课铃快响起,没有课本的话,就上不了课,叶禹凡赶紧跑去找班主任拿书,当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却听到老师们在讨论换掉他的同桌。
梦里,他的同桌不是杨锴,而是李诗涵。老师们说,叶禹凡有精神病,不能让他和正常的学生一起坐。
叶禹凡愤怒地冲进去对班主任喊:“你敢换掉她试试!”但他很快就被几个老师们拖开了,班主任面露惊恐之色,叫着:“快抓住他!快把他关起来!他躁狂了!”
叶禹凡挣脱他们逃走了,他隐约听到老师们在他身后说:“他跑了,怎么办,他会不会想不开自杀?”
……
叶禹凡一个人在外面晃荡,不想回学校,他走到一条河边,看着深不见底的河水,还真的在那一刹那起了自绝的念头。
他想,如果我死了,他们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内疚?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我没有病啊!我根本没做什么坏事!这一切都是我编出来的,他们怎么能信呢?他们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