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心钺对身边多了一个人并无多大反应,你说你的,我看我的,互不相干。
“明天就我们两,不坐车,去街上逛逛怎么样?”沈鹤立提议说。
顾心钺奇怪的看他,沈鹤立笑说,“我请了人把前坪改造一下,明天可能会有很多人,你在家也不习惯,不如我们出去打发时间。”
顾心钺点头,问,“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改造?”
“三天后,我想在家宴请商场上的朋友,第一次宴请总要有点新气象不是。”沈鹤立笑说。
顾心钺闻言盯着他,“三天后你要这里宴请宾客?”
“是啊。”沈鹤立干脆的点头道。
顾心钺有些不好的预感,“你拿什么宴请?”
“这不是有太太你吗?”沈鹤立用非常信任的眼光看着顾心钺说,“因为太太跟着来了才会想到在家里宴请宾客,单身一个人在家请什么?”
顾心钺确认他的神情是认真的,转头拿书挡面,无声喟叹。
“太太怎么了?”沈鹤立问道。
“别和我说话,我头疼。”顾心钺说。
顾心钺当然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就头疼,他找来顾祈,闲谈几句后温和的问他,“在家可听孝伯说古?”
“经常。”顾祈笑道,“父亲闲暇时最爱和我们兄弟说当初老太爷在的事,那时的顾家宾客云来,日日宴席,热闹非凡。有时候母亲休假时也会说上几句,我们三个听的都能倒背如流,好在大嫂已经怀孕,以后听父亲说古的就是另外一批了。”
顾心钺笑说,“既然听孝伯说了很多顾家办宴席的事,想来让你来操办宴席也不在话下。现在老爷想在家里宴请宾客,这事我就交给你了。”
“老爷,在这?”顾祈有些愣神,随即明白过来就是巨大的惊喜,“日期定了吗?请帖发出了?”
顾心钺摇摇头,“老爷就是一句话想在家里请客,你就多跑一趟,跟他确定一下,什么时候办,请哪些人,早早把请帖送过去,广市风气和京都不一样,这宴席流行的也不一样,你多费心。”
“保证完成任务。”顾祈激动的说,这可是少爷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他的管家之路,终于开始了。他得先回去在本子上记着要宴会要办的事宜,条理分明,也不会有疏漏。
晚上沈鹤立故作自然的进了顾心钺的卧室,顾心钺瞄他一眼,倒也没说赶他的话,沈鹤立心下放松,银朱进来伺候顾心钺梳洗。沈鹤立久等发财不来,只自己梳洗了。
准备睡觉的时候,发财才来匆匆露个脸。沈鹤立玩笑似的踢他,“干嘛去了这个时候才来,老爷要你何用,是不是嫌你这第一跟班的位置太稳固了,想让老爷提携新人上来。”
“我跟顾祈学习去了。”发财讨好的给沈鹤立脱鞋,“办个宴席原来这么有讲究,要做老爷身边的第一人,我要学习的还挺多。”
“嗯,有这个觉悟就好。”沈鹤立说,“以后晚上不用你过来伺候梳洗了,趁这个时间多学习。”
“是。”发财得令。
晚上躺在床上,沈鹤立还有些不真切的幸福感,这又不是在船上条件所限,又不是顾心钺的特殊日子,怎么这么好说话呢,东想西想很晚都没睡着,睡在身边的顾心钺半睡半醒间自动滚到沈鹤立身上,半边身子都压到沈鹤立身上,头不由自主的蹭两下,熟睡了。
沈鹤立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初在旅社条件所限,怕顾心钺醒来后生气,就让他睡在自己身上,顾心钺嫌被单脏,倒不嫌他脏,后来在破浪号上也一直睡在他身上,这习惯养成了,昨天肯定没睡好。
沈鹤立笑的牙花都露出来了,这个习惯好啊,他真是太明智了。
☆、 第18章 ……
窗外的嘈杂传来时,相拥着睡的两个人同时醒来,顾心钺眨两下眼就完全清醒,对眼下的状况有些糟心,淡定自若的把手脚归回原位,假装两人没有相拥着睡着。从来喜欢在这种时刻嘴花花上几句的沈鹤立,今天却一言不发,顾心钺不免有些疑惑的看他,却被他眼神里的满满温柔笑意吓到,恶寒一下,准备起身。
如果是沈鹤立自己凑上去的怎么也要嘴花花几句,看顾心钺变脸也好啊。但只要是顾心钺主动对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伸出触角碰触一下,他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他,让他又变成那个高冷嘲讽脸的贵族少爷。
两人吃完早餐,就坐车出去游玩。只带了银朱和石青两个人,沈鹤立自己的小厮都留在家中,车子到广市最繁华的地段前停下,沈鹤立扶着顾心钺下车,顾心钺看着人来人往,“这么多人?”
“怎么样,热闹不比京都差吧。”沈鹤立笑说。
银朱看一眼人群又看一眼顾心钺,“我们先生从来不逛街,大概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
沈鹤立看着顾心钺道。“那我们还去不去?要不找个戏楼打发一天时间也行。”
“都到这里了,就去见识一下。”顾心钺说。
沈鹤立护着他往前走,银朱和石青也一前一后的跟着,不让顾心钺被人撞到。
路过的广市人皆行色匆匆,顾心钺走路却是习惯了慢悠悠,被身处环境带着不由快走两步,沈鹤立拉着他的胳膊,“咱们慢慢走没事,不赶时间。”
顾心钺点点头,饶有兴致的观察起两边商铺来,广市和京都太不一样,社会风气开放的多,街上不仅西洋人多,女人也挺多。女的多穿洋装,颜色亮丽的裙摆惹的银朱看直了眼,频频回头。
顾心钺笑道,“这么喜欢等会去买几条,顺便给黛眉丁香也带几条,少爷给钱。”
银朱不好意思的笑笑,“买那些做什么,也没什么机会穿。倒是先生,家里要宴请客人,得置办几身衣裳。”
“从家里不是带了许多衣服?”顾心钺说。
“我看这边人都喜欢穿西装,先生从没试过西装,要不要入乡随俗一番。”银朱建议道。
顾心钺对那种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多大喜欢。沈鹤立闻言却心动,“不然我们先去看看,出来总要买些东西。”
成衣铺里根本就没有顾心钺穿着合适的西装,带着老花镜的驻店裁缝上下打量着顾心钺说,“你太瘦了,肩膀又窄,撑不起来。像你的同伴。”老裁缝看向沈鹤立说,“他个子高,又壮,肩膀宽,是穿西装的衣架子。”
本来被陌生人用眼神打量就让顾心钺很不舒服了,最后还说了这么不动听的话,顾心钺脸色虽未变,却已是不耐烦至极。沈鹤立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量体裁衣才能合身,人穿出来才会精神漂亮。既然这里没有合适的成衣,咱们找裁缝做一身就是。”
顾心钺从鼻子里哼一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之后顾心钺逛街的兴致就缺缺,沈鹤立带他到戏楼子里听了大半天依依呀呀的地方戏,顾心钺腰杆笔直的坐在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喜欢听这热闹戏,还是两害取其轻。沈鹤立试探的说一句要不在家养班唱戏的,平时也能给他解解闷。
顾心钺瞥他一眼,“老太太会同意?”
“额外为太太支出一点,从我私帐走,并不走公中。”沈鹤立讨好说。
“哼,那老太太见了我更别想会有个好脸了。”顾心钺说。“我不爱闹,也不喜家中多闲人。”
“那我们去看电影吧。”沈鹤立提议道,“去年来广市还没有电影呢,刚才在来的路上见到过,那倒是是个新鲜玩意。”
顾心钺摇头,腰杆挺直,交叠着腿,手指在膝盖上随着戏台子人点着拍子。
晚餐被沈鹤立非要拉到广市有名的一家酒店去吃,顾心钺沾了两下筷子,口味甜腻还能下口。倒是沈鹤立拉着来吃,往嘴里塞的表情完全不是享受的样。
回去的车上,顾心钺看他,“既然不喜欢吃,干嘛非要来。”
“这不是让你尝尝广市味吗?”沈鹤立搭着他的肩说。还对坐在前头的银朱说,“回头给我做碗牛肉面,要大碗的。”
吃了饭出来也有些晚了,车子开进沈公馆时天已经全黑了,原本黑漆漆的道路,多了两边的路灯,虽不说是照亮如白昼,但也能看清。沈鹤立见顾心钺有兴趣便叫停了车,和顾心钺一路走到主宅去。“正好检验一下工期,明天好给工钱。”
前头的草坪并无太大变化,多个草坡什么的晚上也看不出来,只是两边多了路灯,道路两边用石砖砌出花样来,隔三差五还有小的石雕,光屁股的小孩拿着弓箭什么的,看大的有些不好意思,看小的就觉得挺可爱的。
“还算用心。”沈鹤立说,“闻到花香了吗?”
顾心钺点点头。“真想快点到明天早上。”
话说如此,但是难得一天走那么多路,顾心钺睡的非常沉,第二天自然醒了也不算早。醒来后从卧室的窗户往下望,绿莹莹的草地在金色的阳光下像是流动的,喷泉,花塔,白色秋千椅,和远远看见的围墙上的粉红。
这片开阔的景色让顾心钺嘴角微微翘起,虽比不上华式园林精致可看性,但这西洋景确实还有可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