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大壮不在,他也潜意识地维护着大壮,并且,不想让他生气。
斧头想了想,说:“漂亮?我不觉得。她太瘦了,脸上的骨头凸出来,眼睛却这样凹下去,看着怪吓人的。”
田小满想像着大壮娘久病床上将一身风华都熬干了的景象,不禁心有戚戚然,一时神思天外,说不出话来。
斧头一个人耍得磨皮擦痒,翻出一把田大壮他妈生前用过的羽毛扇,装模作样摇两下,说:“我是诸葛亮。羽毛扇一摇,十万支箭拿来!”
田小满这才醒过神来,撇撇嘴,说说:“就你,还想当军师?当阿斗还差不多!”
斧头气得咬牙,要不是小满哥,他早就气得叉腰大骂怪话了。农村孩子中有害羞的,但是更多的是顽劣的,尤其是斧头这样一贯没有什么人教导的,脏话荤话像“X你妈”之类的都是随口飙,只是小满哥身上有股子气势,他再怎么也不敢在小满哥面前放肆乱说,只能噘着嘴生闷气。
小满脑子聪明,转弯也快,见斧头不高兴了,便打着哈哈说:“其实阿斗蛮不错的,人家还是皇帝呢,诸葛亮都要听他的。不过咱们斧头不喜欢就算了,要不你试着当赵云,五虎上将,也不错吧。”
斧头顿时就高兴了,学着京剧扮了一下横刀立马夺阿斗的上将军赵云过了一把瘾,又缠着小满要下棋,自己跑去找了棋盘棋子出来,巴巴结结地摆在小满的床边,一脸小狗般恳求的神情。
杀你还不是小菜一碟?田小满无所谓,心想,正好再顺便问点话。
斧头一下就进入状态,全付心思都在象棋的棋盘上,咬着个棋子皱眉苦脸地,小满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几乎不过脑子。
小满心里偷笑着,嘴上不经意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哎,你知不知道你大壮哥以前和谁谈过朋友没有?”
其实,这问题不问也知道答案。不过,田大壮那天抓住小满的手的时候恰逢隔壁上演活春宫的告别演出,叫他硬了囧了害臊了随后的几天都不肯和小满睡一张床了,叫小满不得不感叹:以这家伙摸个手听个声都会硬得受不了,然后不掉头地往厕所里跑的纯情程度来看,肯定是从没有谈过恋爱的感情白痴。
只是,田小满心里确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正如他那天开玩笑的话,大壮这家伙称得上是村版高富帅了,性格也好又勤快会疼人,又不是天生的弯男,之前还念叨着要娶媳妇呢,按说应该会很讨这村里的大闺女小姑娘的喜欢啊,而且,就看隔壁春山两口子行房事的豪放做派,说明这村里的人还很开化嘛,怎么田大壮都二十二了,还会是一张白纸呢?
斧头大不咧咧地说:“谈朋友?小满哥你是问有没有姑娘想要嫁给大壮哥吧?不知道,应该没有吧,不过喜欢大壮哥的人可不少,就是……”
察觉到斧头的话里的犹豫,小满急忙追问,“然后呢?快说啊!”
斧头一边玩着手里的羽毛扇,把那上面的毛撕开又合拢,一边说:“后来有人造大壮哥的谣啰,说他个子太高,个高的人早晚要短寿,嫁给他以后当心做寡妇,还说,他命硬,把爹妈都克死了,将来就要克老婆儿子。什么的。”
田小满听得火大又好笑,:“谁他妈这么无聊造这些谣,抓到了揍死他!”
斧头忽然将小眼睛挤了挤,鬼头鬼脑地说:“不过大壮哥挺行的,虽然现在没有女的喜欢他,可是有男的喜欢他哟。”
田小满大吃一惊,还以为斧头说的是自己,一下子臊得脸都红了,却听见斧头说:“就是兴华村的二牛啊,那个二椅子就喜欢大壮哥呢,要不是两个村子离得远,他准保天天来守着大壮哥卖骚。”
田小满本以为,田大壮就算是谈过恋爱,顶多也就是和村里的”小芳”有点儿白开水般的青涩恋情,倒是也不太介意,可是“小芳”忽然变成了男版“小芳”顿时叫小满接受不了了,在心里恨恨地磨牙:还以为你是一张白纸,结果你丫脚踩两只船!
心里的郁闷和妒火却无法向斧头这样一个小娃儿诉说或发泄,田小满闷了一会儿,又问:“你大壮哥在这里没有亲戚吗?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这也是田小满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这村子里的人大多姓田,据说祖宗原是一个人,所以多多少少都有些亲属关系,怎么田大壮一家人却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不光他妈没有亲朋,连他爹也貌似没有亲戚,这就有点奇怪了,可是田大壮好像忌讳着这一点似的,从来不说。
斧头说:“大壮哥有一户叔叔婶婶呢,不过好像闹翻了,两家人几乎不来往。”
叔叔婶婶?那应该是很亲近的关系啊,怎么会闹翻了以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呢?田小满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值得挖掘的东西,便感兴趣地追问:“闹翻?为什么事情闹翻?”
斧头正要开口,却见大壮哥黑着一张俊脸进来,不高兴地说:”你个小崽子知道个屁呀,就会张嘴乱说!别人家的事,要你多什么嘴!”
斧头见势不妙,急忙开溜,连晚饭都不蹭了。
田小满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同时,小满的心里燃起火苗,心想,我还没问你那个什么男版“小芳”事呢,你朝着我摆什么脸色?
不过,认真要去问田大壮的话,田小满又拉不下那个面子,心想,自己是谁啊,犯得着和一个村里小伙儿争风吃醋吗?那未免也太掉价了1
☆、 第 24 章
田大壮骂走了多嘴多舌的斧头,对着始作俑者小满却没脾气,虽然他对小满背地里打听自己的隐私却刚好叫自己撞见的事有些不满,却只是闷着头说了一句:“你想问什么事直接问我好了,别跟别人乱打听。”
田小满以前还没有对大壮毒舌过,可是,这会儿生气加吃醋,几件不高兴的事碰一块,眉毛一挑,语气顿时变得嘲讽,说:“这话说得倒大方!那怎么我每次问你,你都不说,不光不说,还要变脸色,比换电视频道还快!那我还不知趣地问什么!”
田大壮皱着眉,说:“可是,你老追着我爹娘的事问啥啊?死都死了的人,还老给人提起,他们不能安心九泉的吧?你就不能换个什么人八卦吗?”
一股怒火参杂着对对方不理解自己的小委屈直冲田小满的脑门,叫他不假思索地开始抢白田大壮:“我是八卦吗?我从来就不是爱八卦的人!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破烂事儿,别人专门讲给我听我还不耐烦听呢。我干嘛要打听你爹娘的事?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你的爹娘,与你相关,是你的一部分!我他妈的在关心你,懂不懂?你一天到晚跑来跑去地照顾我,关心我,而我呢,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更别说回报你什么了!可是,我喜欢这样吗?单方面地接受你的照顾、你的好意,还把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却连关心你一下都做不到吗?”
田大壮愕然地望着小满,说:“原来小满你是在……关心我?”见过会说话会强词夺理的,没见过小满这么会说话会强词夺理的。不过,看着小满说完之后随即抿紧嘴唇的倔强模样,田大壮的心里奇异地变得柔软一片。
田小满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牵强,而且,就这样冲口而出,实在有些冒失可笑,于是,他的心里越加觉得委屈懊恼:这村里的谁谁谁的闲杂事儿,关我什么相干,我听都懒得听。之所以好奇心萌动,不都是因为你吗?想了解你更多,想要以后也帮助你,让你快乐无忧。仅仅如此而已。
只是,这样的话田小满再说不出口了,他索性闭上眼睛,拒绝交谈,同时发出“我生气了”的强烈信号。
可是,恋爱白痴田大庄没有哄人的经验,对着生气的小满无计可施,他焦躁而茫然地在屋里连着转了几个圈,最后恍然大悟一般地说:“小满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吗?我都差点忘记了,我的手被王八咬了,我是回来涂碘酒的。”
“活该!”话虽如此,小满却马上睁开眼睛,头也关切地转向田大壮所在的方向,急声说:“怎么会被王八咬了?严不严重?出血没有?”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田大壮故意说得严重些:“今天逮住一只大王八,叫我高兴的!结果乐极生悲,给那畜生栓草绳的时候,一不留神叫它一口咬住了指头不丢口,足有好几分钟,差点给我咬断了!我用钥匙去撬它的嘴,撬了几十下都没有撬开,反而咬得更紧了。我还以为我这根手指要报销在那畜牲的嘴巴里,还好急中生智,改用钥匙去捅它的王八壳,扯它的后腿儿,好不容易才叫它松了口。”
小满听他说得严重,吓得不轻,又见他只是说,人却不过来,也不知道伤情如何,急得一个使劲,居然从床上撑起了半边身子,一叠声地说:“你站那么远干嘛?快把手拿过来给我看看!”
见此情景,倒是田大壮自己先慌了神,赶忙两步冲过去到小满的床边,说:”你怎么自己就起来了?小心拉扯到胸口上的伤!”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这么猛地一下子起来,胸口不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