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盯着她看了一秒钟,果断将汽车掉头走了。
不想听她扯那些有的没的。裴伟泽这个人,哪怕就是死了,大壮也不想再听到一点关于他的事情。
后视镜里,穆莹莹追着车跑了两步,终于停下,跪在地上。
但是,过了两天之后,穆莹莹还是堵住了大壮。
正好安程也在场,便说:“你想给大壮说什么,今天就说个清楚明白,以后别再来了,本来大壮就有心理阴影了,你还没完没了地纠缠!”
穆莹莹想起精子的事情,也有些羞愧,却很快调整过来,说:“这是最后一次,我已经决定遁入空门,以后四大皆空。只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些未完的事宜,想要了结。”
说着,她端正了脸色,说:“大壮,其实,那一天,你爸爸……”
大壮脸色一变,说:“他不是……我的爸爸七八年前就死了,葬在大田村。”
穆莹莹妥协地说:“好吧。那就……老裴。老裴其实是有苦衷的,他并不是对你们母子毫不顾惜,只是,他……有苦难言。”
大壮厌烦地说:“你们每一个人来都是一套说辞,我真的也是受够了。”
穆莹莹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起码是听在我耳里的。”
安程在桌子下面握了握大壮的手,说:“稍安勿躁,听她说吧。”
穆莹莹说:“那一天,老裴之所以对潘乐施的话一句都不否认,是因为他看到你已经很难过了,再说出别的来,怕要叫你雪上加霜。”
安程隐隐然察觉出来,问:“难道……”
穆莹莹点点头,说:“猜到了吗?老裴爱紫筠,只爱她一个人而已。最开始,是裴老爷子的反对,他克制住了,眼睁睁地看着紫筠嫁给了别人。后来,潘乐施出事,看到紫筠一下子变成了寡妇,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又忍不住去关心,终于情难自禁。没想到,潘乐施大难不死,这时候紫筠偏又怀孕了,奸情曝|光。那时候,老裴是真的想要护着紫筠,不惜和裴老爷子翻脸,并和朱家长女退了婚,当着许多人的面立誓要娶紫筠。那都是真心的。只是……姜还是老的辣,老裴终于还是没扛过他爹的计谋。”
“裴老爷子说,紫筠不是无缘无故收养的孤女,她能呆在裴家做大小姐,其实,是因为她是裴老爷子的私生女。”穆莹莹的这句话终于叫大壮忍无可忍,恨不能将面前的桌子都掀飞,怒道:“我就不该坐下来听你们说这些混账话!越说越说出好的来了!本来就是人渣组合,现在还要加上兄妹乱伦!接下来,是不是要告诉我,我其实是个畸形怪胎?”
穆莹莹忙说:“这不是真的呀,这是裴老爷子的计谋啊!大壮,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完,你就知道,其实,老裴真的不是你想得那么坏,那么渣……”
安程拉了大壮坐下,命令地说:“听她说!”
大壮很想拂袖而去,奈何犟不过老婆,只好继续听下去。
穆莹莹这才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老裴本来是不信的,可是,裴老爷子既然敢撒这个弥天大谎,就有本事证明给他看。而且,裴老爷子还将这个谎言索性告诉了紫筠,紫筠本来是想要和老裴坚强地挺过去的,这一记闷棍敲得她崩溃了,才逃走的。老裴当时想要天涯海角地寻紫筠去,裴老爷子又装病,叫他走不了,还要他结婚冲喜,朱家长女娶不成了,就娶了我。老裴一直不死心,我们也一直没圆房,直到四五年后,裴老爷子过世,他还是设法找到了紫筠,去了大田村。”
大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穆莹莹说:“但是,当时他没有看到你。紫筠为了叫他死心,告诉他,你是个畸形儿,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是老天爷的报应。所以,她也不要离开,宁可守在你的墓前给你祈福。老裴这才心如死灰地回来。”
大壮不太相信,但还是追问:“后来呢?”
穆莹莹说:“你肯定觉得我是编造的吧?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除非,我也被骗了,不知道真相。”
看大壮和安程都露出有些相信的样子,穆莹莹才接着说:“后来,是我公公,就是裴老爷子快要死的时候,都是我伺候他,一次,有他的老朋友来看他,我递茶进去的时候,听到那朋友问他:‘你这样作弄伟泽,叫他一辈子都难过,紫筠也一辈子都不得回归故里,现在不后悔吗?’我公公回答说:‘不这样说,哪里弹压得住当时的情形?伟泽是裴家长子,有媳妇就足够了,不需要儿女情长。’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裴老爷子的欺骗。只是,我当时既然嫁了老裴,肯定要为自己打算,所以,即便是听到了这样惊世的秘密,我也守口如瓶,直到最后,我都没有告诉老裴。现在是他死了,留下遗言,说是想要将骨灰葬在离紫筠的墓不远的地方,不求合葬,只求能离着她近一点。我才醒悟到,这件事,虽然不是我的错,但是,他们一对苦命的鸳鸯,也是真的为此蹉跎了一生。留下来的,还都是儿子的怨恨,所以,大壮,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是把真相都说了出来,就好一身轻松地挥别红尘了。”
大壮拧着眉,说:“真的是事实吗?我觉得你的话里面有漏洞。你说的我母亲骗了裴伟泽我是夭折了的畸形儿,那怎么裴伟泽还在若干年之后找上了我呢?他不是认为我早死了吗?”
穆莹莹说:“是潘乐施给的消息,他说,你不但是活的,还是健康正常的。又因为小鑫的病,老裴就去找你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潘乐施设下的局。”
☆、 第99章 正文完结
面对两个年轻男人四道审视而不信任的目光,穆莹莹总算压力山大地把该说的都说了一遍,最后说:“最后,我把他带来了,希望你能满足他最后一个心愿,把他葬在离你母亲不远的地方。”
说完,穆莹莹自顾自地打开她携带的一个行李箱,捧出骨灰罐,低着头捧向大壮。
这一眼看去,大壮惊了,呆了。
曾经高大强势的男人已然化作一碰灰土,就装在这小小的罐子里。
却叫恨他怨他的大壮也不禁眼眶一热,心里酸涩,不知该如何是好。
穆莹莹见他不接这骨灰罐,不禁带着颤抖的悲声问:“一个错了的人,到死也不能被原谅吗?”
安程忽然说:“这是你的丈夫,就算他爱过大壮的母亲,他也是你的丈夫,我们能这样带走他吗?”
穆莹莹黯然地说:“可是,他的心不在我这里。我相信,人即便是死了,也有魂灵,若是不能满足他的遗愿,只怕他的魂灵都不能安宁,还在日日夜夜的惆怅。所以,我思来想去,只有求你们帮忙,带他去他最想去的地方。”
大壮终于接过了穆莹莹手里的骨灰罐。
穆莹莹念了声佛号,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骨灰罐,转身离开。
伟泽,你生而不得幸福,希望死后能够安宁。
原本我们是夫妻,应该同衾同穴,可是,我知道,只有在她的身边,你才能真正地长眠。
所以,这一次,我不自私。
我放手,成全你和她。
大壮和安程回家,路上,安程思忖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大壮,其实,他还是顾念你的,若不然,他何必去杀潘乐施,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还不就是怕潘乐施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对你不利吗?”
大壮沉默了一会儿,说:“他这是……何苦?”
安程说:“他是有些渣,倒是也没渣到底。就是穆莹莹都选择了谅解,你又何必那么纠结?不如放下吧。放下了,心头轻快,活得惬意,叫他们在九泉之下也好放心。你说呢,大壮?”
大壮拧着眉头,半天没话,只专心开车。安程无聊地移开了眼睛,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大约五六分钟后,听到大壮说:“好,我放下了。安程,我要回大田村一趟。”
安程讶然地说:“你想通了?要把他葬在你娘旁边的墓地?还是合葬……”
大壮迟疑了一下,说:“就旁边吧?不知道隔了这么多年,我娘是否还能接受他。再说,他要真的心里有我娘,即便是远远地守护,也是乐意的吧?”
安程点点头,说:“好。我陪你去这一趟。正好故地重游,看看当初你是怎么拐骗到我的。”
大壮心想,明明是你拐骗了我不是吗。好吧,老婆什么时候都是对的,我不跟你争。
回了家,宝宝一见是亲爱的爸爸和爹爹回来了,马上欢快地扑了过来,两只小胳膊一边抱着一条大腿,高兴地说:“我要抬轿子。”
意思是要大壮和安程两个人一人伸出一只手来叠起,做成板凳的形状,让他在上面坐,就像坐轿子一样。
大壮手里还抱着骨灰罐呢,虽然单手也可以,到底怕把罐子摔了,忙说:“等一下,等爹爹把东西放好了来。”
宝宝小尾巴一般跟着爹爹的脚步走,看大壮将骨灰罐放在一个半人高的小立柜上面,便眨巴着一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好奇地地问:“爹爹,这罐子里装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