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等等!”
黑暗的小屋内,声音随着这一句话戛然而止。然而在那个大高个的学生扭动着看起来有些生硬的躯体走进去以后,里面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动静,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与拖沓的脚步声在那之后同时响起。
“滴答。”
湿热的暗红从男人手中的钥匙串上滴下,门内已经寂静到再也不会发出任何一丝声音。面无表情的男人僵硬张张口念出了“夏千阑”的名字,继而大步流星向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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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很重,抬起来一会就觉得手腕快要脱力了,两人只得在每个楼道的相接处停下来休息片刻。乐玉珊倒是在旁边转悠着,像个真正的大小姐,她是有心但没法上来帮忙,因此只能看着。
浓郁的香薰气味冲得人头脑晕眩,上面的几层楼道里黯淡无光,想要走只能一点点靠着扶手向下去,一边要费力气托住沉重的木棺,一边要想方法让自己不要摔倒,为了防止一脚踏空摔下去。
夏千阑走得很慢,她其实可以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些怪异声响,有说话声、有脚步声、还有什么东西“笃笃笃”敲打着墙面的声音,几种混杂在一起,倒是让她在这副本里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可以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响动,前面的人也感觉到了,于是脚步不时会变换一下,想试试看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长久的静默让原本还壮着胆子的男生现在愈发后悔来了这里,不过老师的命令毕竟不可违抗,他深吸了口气后挑起了一个话题: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栋楼声音很大?”在说这话的时候三个人正好是来到了美术教室那个楼层,男生毫无知觉地走在前头,乐玉珊这时候已经摘掉了夜视眼镜,但还是在那走廊上露出的一点黯淡光芒里看见了一座座雕像在教室内站着。他们走到这里就得换个楼梯走,因为一直在走的那边被封上了,要换地方势必得经过走廊,男生没往教室里看,只是在喃喃自语:
“之前听说有人在这栋教学楼里面把全班的人都杀了,但警方来取证却一无所获,听说就是因为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师把学生都塞进了雕塑里面,说是这样才能做出让他满意的艺术品。那个美术老师是真的很疯,虽然警方后来辟谣了说不属实,但每次看到他我都躲得远远的……”
“你说的疯子,是不是头上有点秃顶,戴着很重的金属圆边眼镜的那个?”
夏千阑冷不丁地开口。
因为在这男孩子自言自语的时候,她看到离这边比较远的一扇门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秃顶,唯有头顶心有点丝丝缕缕的毛发还顽强生长着,他戴着圆边眼镜,五官无功无过的端正,圆脸。原本这样的外貌应该是那种典型的慈祥和蔼,可那种感觉却被嘴上快要扯到耳根的笑容给破坏了,手中的剪刀几乎有半条胳膊那么大,在黯淡的月色里,也映出斑驳的暗红痕迹。
“对啊,”男生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不是转校生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哦我想起来了,之前你们还上过他的……”
话音未落,夏千阑脸色一变,瞬间侧过身去避开了那道平直掠过的抛物线,但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完全来不及救援,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柄剪刀在眼前倏然变大,在男生尖锐刺耳的惨叫声里完全把他给从中间穿刺开来,继而咔嚓一刀划破了肚皮。
随着血污喷溅、木棺重重落地的声响,教室里原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胡乱转动着眼珠子的那群雕塑竟是也齐刷刷朝这边看了过来。那些东西红润的皮肤已经并不完全像是个死物,可皮肤依旧是雕塑石像的那种苍白,它们整齐划一地扭动脖子朝这边看来,并且在快步移动,争先恐后地从门口朝外冲。
躺在地上的男生肚皮被完全剪开,整个人从中间被切割出一道线,肥厚的油脂与黏浓血块浸染了木棺,并在渐渐地朝四周扩散。最为可怖的是以剪切开来的线为中心,整个人竟是摇摇欲裂,皮囊与血肉的黏着力变得越来越差,甚至五脏六腑都要在被摧垮流淌出来。
乐玉珊一个腿软差点栽倒在地上,尤其是在看到美术教室那扇本就牢固性不太好的门上面已经出现了裂缝快要炸开时,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将视线黏着在了两人的身上。那个远处的秃顶男人嘴角咧开越来越大,已经扯到了一个人类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弧度,掉在男生身上的剪刀开始猛烈震颤……
“抬起来,”见乐玉珊眼见着快要情绪崩溃的样子,夏千阑的声音却及时在她的耳边响起,起码在听者听来没有一丝的慌乱,唯有平和镇定的指挥,“跟我下楼,千万不要掉地上了!”
她本能觉得这东西掉在地上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而两人的人数限制不一定是完全不能打破的。乐玉珊想要过来还是没有办法碰到,情急之下连忙把自己别着的校徽猛地扯了下去,又将那个死不瞑目的男生校徽夺走按到了自己的胸口,那股禁止的力道果真消失无踪,乐玉珊立马发力,堪堪抬起木棺的刹那——
“咻!咻!咻!”
来自极远处的暗箭三次齐发,被夏千阑竟是一把拎起地上那只大剪刀一一挡下,不然刚才可能第三箭直接贯穿的就是乐玉珊的胸膛。门在刹那间同时被撞得终于裂开,彻底坍塌后,那些雕塑争先恐后地从里面窜了出来,像是渴望复活终有一日重获自由的幽灵,冷冰冰的骇人目光扫射到两人的身上。
“跑!”
随着夏千阑短促的一声,那个藏在暗处的人的下一箭已经猛然射出,精准无误地再次落到了夏千阑的前方,被她用那只硕大的剪刀直接剪成了两半。箭矢带起的朔风吹得女人发丝扬起,那一下如果没挡住直接射穿的就会是面门了,同时她手中的剪刀也越来越不受控制,差点就要脱手而出,夏千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钳制住。
石像冷冰冰的手快要触碰到夏千阑的刹那,女人干脆利落地一个翻滚避开了,与此同时把剪刀狠狠刺入了雕塑的面门。在不明液体喷溅开来时,夏千阑已经抢先一步抬起木棺和乐玉珊往下面跑,箭矢仍旧不休,在后背汇聚出了大片的箭海,在下楼梯的时候两人差点都是趔趄摔倒,再朝下面去这边居然又被封上了,还得从另外一侧再换位置穿行!
“操!”向来不喜欢说脏话的夏千阑难得一次在别人的面前爆了口粗,“它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折腾去?”
光芒黯淡的走廊,不仅仅有在对面的楼上潜伏的狙击手,还有那白天来追杀过她的高大傀儡,此时身上的丝线隐隐颤动,明显是处在被无极完全操控的状态。
如果是单纯两个人想逃跑并不算难,最主要的是她们还得保证不能把这个木棺给弄丢,沉重的装在里面的东西已经让夏千阑都有些累了,再难恢复到之前的巅峰战斗状态。尤其是在这个副本里她的武器没法拿出来用,从这一方面来说就吃了大亏,夏千阑的技能也是完全依附在武器上面的,以至于在副本内被削弱了大半。
“等下你直接往楼上跑,这边交给我,你在楼上等着我指示,如果实在不行就兑换道具跳下去。”
莹莹光芒在夏千阑的掌心浮现又消失,显然是也花费了代价兑换了什么道具,继而还不等乐玉珊有所回应,原先搬着木棺的一角还觉得累的女人竟是轻而易举地将棺材抱起,在那咻咻箭雨如潮向这边扫射过来的时候,一个翻滚避开了袭击。
口袋里掏出一柄开过锋的匕首,在黯淡月色下闪烁着凛冽寒芒,在那大高个向这边扑冲过来的刹那,夏千阑精准无误地将匕首刺入了他的后脑。她扎得极深,登时鲜血伴随着白花花的脑浆一同噗嗤溅起,甚至握紧匕首的手掌都能感觉到贯穿到软骨的震荡,可大高个却只是停顿了下,继而连个回旋都不打,直奔楼上而去。
他的目标是乐玉珊!
牵丝傀儡之所以被限制过的多数人都没有办法活下来,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在给人套上以后就不会感觉到痛楚,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刻才会停歇,和真正的傀儡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要用肉.身来抵挡,另外一个在战斗后还可以修补。夏千阑疾步上前欲要将其拦下,可见那大高个竟是像只蚂蚱似的猛地向前一个扑蹿,蓄力过后险些直接落到了乐玉珊的身上,后者惊慌失措地就地一滚避开,在夏千阑的手势示意下跌跌撞撞地跑来。
“进教室!”
箭雨如遮天蔽日的蝗虫,密密麻麻朝这边射来,夏千阑用长匕首在胸前竟是挽出近似于剑花的动作抵挡,乒乒乓乓声音毫无间歇。那个木棺她暂时也顾不得了,直接抬起来撞碎了玻璃。
眼前是一间好像没有人用的空教室,乐玉珊率先爬了进去,在夏千阑先把木棺送进去的时候想要轻点放下,一个不慎却被那箭矢从耳边直接擦过。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在眼前炸裂开来,即使夏千阑低头躲避及时,还是有一块擦伤了细嫩的脖颈,爆起的蓬勃血雾在乐玉珊的眼前绽开。
乐玉珊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纵使夏千阑无所谓地直接把那只擦到自己脖颈的玻璃碎片给丢掉,蜿蜒如蛇的血痕却依旧留存在了脖颈上,本就白皙的肤色将血红痕迹显得十分明显。她忙着抵挡那个继续悍不畏死冲上前来几乎是把自己当成敢死先锋在消耗的壮汉傀儡,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乐玉珊死死握紧了的拳头,女人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自虐般在手掌心留下了很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