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没往秦风宇身上想,是因为觉得风马牛不相及。但现在回味起来,其实秦风宇是有那种能力的,更有动机。
尤其是,现实已经一次次向他说明,他这位新晋恋人,过去的知己,远没有他一直以来所认为的那样无辜无害。将那些不光明的作为恋人虽然不会对他开诚布公,但相对的也不会否认。
秦风宇不会对他扯谎欺瞒,秦风宇只是避而不谈,模糊带过,诱导加误导,是他自己不设防,对那些明晃晃摆在眼前的疑点视而不见,甚至还自行脑补合理化。
只是,那种程度的自欺欺人,也只能限于全然的信任之上。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些原本被掩埋的疑点就会蠢蠢欲动,生根发芽。
电波的另一端陷入了绵长的沉默,而很多时候,沉默本身就已经是种回答。方息将听筒漫不经心的挂在耳边,脚底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水,越发耐心的等待对方的反应。
而时间又流逝了好一会儿——若不是时不时传来一些背景音般的音乐与嬉闹声,方息简直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挂断电话了——终于,电波另一端的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随着越来越清脆的高跟鞋响,那些一直萦绕的喧闹背景音开始渐渐远去。听得出,卓玉避开了原本的热闹,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更适合谈话的地方:
“其实那个时候,去m国深造的文件在幼儿园已经挂了有段时间,我原本一直都没往上面想。相信你也同样能感觉出来,那个时候,我对你也是真心心动。我那个时候,也是一心只想着结婚生子,不求什么事不事业,我只想要平平稳稳的,过甜美小日子的。”
“那次去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如今我已经不记得了。那天你喝多了,看情况应该是秦风宇送你回家。我非常清楚的看到你突然去袭吻的秦风宇,然后被他一把推开,就在你家楼道,你甚至都没留意到我的存在。我记得,我尖叫了。”
“说实在的,男人酒后乱性,虽然不能成为借口,但理论上,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更何况,看得出你那只是喝芒了随手逮个人扑过去亲一下,酒品是够烂的,还算不上乱性。”
“但,方息,你亲的是个男人,而且看架势毫无芥蒂。酒品不好,偶尔一次的不检点,这些与.性.取向有问题,是完全不同的性质。就算我能原谅前者,也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会对同.性.有兴趣的伴侣。”
“这并非歧视。我本身并不反感这种同性之间的情谊,但这个人绝不能是我的伴侣。我得对我自己的幸福负责。”
“你懂我的意思么?”
☆、第73章
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秦风宇盯着窗口清爽明媚的阳光恍惚了好一会儿,大脑才慢慢运转起来。
阳光虽不强烈,却已足够灿烂,说明天亮有好一会儿了,他睡得很熟,手脚在被窝里四仰八叉摊开着,舒展又舒适,但相对之下床铺就有些过大了,竟然左右都没有悬空的感觉。
显而易见,又可以说是一目足以了然的,在这堪称宽敞的被窝之内,只有他一个人。
秦风宇难得的呆滞了足有数十秒,又用手指迟疑而缓慢的左右摸索了一圈——基本可以确定,昨夜方息并没有在这张床.上.过.夜,更甚至,整个室内都看不到恋人留宿的痕迹。
这难道是……自觉做的太狠了,于是畏罪潜逃?
明知这个假设不可能,秦风宇还是扬起嘴角,为自己竟然会冒出如此无厘头的念头,而暗暗感到好笑。
昨夜的记忆还停留在温泉池中,他几乎整个人瘫趴在方息身上,头垂靠在恋人颈项间,只剩下喘息的力气。而那时他体内仍包裹着恋人,恍惚间已然分不清那些磨人的律动是源自他自身的惯性动作,还是已经交由恋人掌控。
尽管丝丝缕缕的酸痛爬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某处在同一天内被使用过度的部位——但此刻,他的发丝与被褥都是清净干爽的,身体也只有暖烘烘的疲惫,可以说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没有半点潮湿黏腻的痕迹。
虽然不知最后是他累及睡着,还是干脆被做晕了,但显然,是方息,也只能是方息将已然人事不省的他从温泉整个打包出来,转移到温暖的被窝中,并事无巨细的为他清理了内部,擦干头发、身体,甚至还压好了被角。
这明明就应该是温情款款的节奏。
虽说,方息是应该觉得愤怒——被揭穿误导算计,就算他做的不落话柄,但这毕竟不是对簿公堂论输赢,方息更不是傻子,没有排斥感是不可能的——但无论如何,既然愿意用身体来交流,就应该足以说明,方息并没打算因此而疏远他。
可眼下这样,天亮之后非但没有耳鬓厮磨,还连个背影都看不到……又是怎样一种情况?
“二少,方便我进来么?”
伴随着礼节性的轻声叩门,和美子恭敬而规律的嗓音彻底打断了秦风宇的满腹思绪。定了定心神,秦风宇拖着越发酸痛的腰身从床上缓缓坐起,将脊背靠在床头软绵的靠垫上,又探索着寻了个尾椎不太吃力的姿势,才扬声应道:
“进来吧。”
尽管没精力穿上衣服,但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以和美子的见多识广,估计面对他这种一半在被窝里的~果~体连眉梢都不会多挑一下。更重要的是,身居要职的和美子实际上远比他这个外围的“二少”要忙得多,相信没有特殊事由,对方不会轻易过来打扰处在休假中的他。
“二少,您的对外号码在清晨收到一条来自M国的语音留言,我觉得,您还是亲自听一下比较好。”
和美子果然是平常姿态的低眉顺眼,唇角都不多抬一下,仿佛她面前不是年少时曾青睐追求过的男子,而只是一摊白花花无差别的肉。若是以往,面对这样四平八稳的和美子,他必然是要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然后再被和服美女机智风趣的反击回来,这是他们一贯的互动方式。
但今天,他没有那个心情。
手腕迟疑了一瞬才接过递至面前的手机,见他眉头紧锁,和美子亦是很有眼色的直接退了出去,将空间整个留给他。
来电号码是卓玉。
这是他在秦家的私人秘书科备案过的号码,但凡打进来都需要经过秘书科过滤。与卓玉几次接触,他用的都是这个号码,对方也只知道这个。
只是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还存着它。
盯着屏幕上颇具容量的语音留言,秦风宇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
迈过露天温泉门槛,秦风宇看着面前背对着他的背影,双脚不由自主的就停了下来。
池边地板上,便携式烟缸已然被横七竖八的烟头整个堆满,而恋人身上,裹得依旧是昨夜那件白色浴袍。大概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恋人掐掉了指尖还在燃烧的烟,顺手将其丢在已经岌岌可危的烟缸之中,动作缓慢的寸寸转过头来。
无从判断对方是着实起的太早,还是压根一整夜都耗在这里,但从那些满到快溢出来的烟头,和恋人僵硬的,仿佛每动一下都在发出吱嘎抗议声的脖颈,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方息在这边的时间,实在不短。
“这么多烟…..怎么,你的肺子不要了?”
拳头藏在身后紧了又紧,时间着实不短的通话录音仍盘旋在耳畔,一想到昨夜的温存,是方息在心存质疑,并已经决定剥丝抽茧的基础上,为了安抚住他才发生的,秦风宇就觉得指尖发颤,满腔的血液都在翻涌。然而,当看到恋人一夜间冒出了不少胡茬,眼底也因为睡眠不足而隐隐发黑,他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其他。
“在想些事情,不知不觉就多抽了几根,这些小事儿都无所谓。倒是风宇,你还记得卓玉么?”
显然,方息没有他那样矛盾纠葛,左右为难的心情,也完全不打算模糊带过,
“当初,她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奔赴M国的进修名额,是你为了送走她,而特别交代量身定做的么?”
秦风宇发誓,他这辈子还没这样脊背发凉过。当初他们兄弟帮中争权,子弹擦着头发梢飞驰而过,也没让他产生这种,眼前瞬间一片漆黑的错觉。
尽管之前就听过录音,多少有心理准备,可真正面对方息目不斜视的灼灼目光,那种脚底生寒,瞬间遍及全身的恐慌,仍无法避免。
“是我交代的,我想要为自己争取机会。”
站定身形,稳住目光,秦风宇抬起眼正面迎向方息带着明显审视的视线,最大可能的做出坦荡姿态。
尽管明知恋人没有切实证据,也有刹那的动摇想要否认,但秦风宇很清楚,在这种时候,推脱显然是最下称,也是最不可取的做法。
“我想也是。”
而闻言,方息只是表示了解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松懈的趋势,连看向他的目光,也没有柔和分毫,
“那么,我的工作,与你有关么?”
方息的语气并不强硬,面对他的态度虽然严肃,却也不会咄咄逼人。可在方息说出口的一瞬间,秦风宇还是有种五雷轰顶的错觉,以至于连呼吸,都屏住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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