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喻回到房间里,往卫生间走去。他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通红的眼睛,然后打开热水。
水很快变热,他埋下身,双手捧着水往脸上泼去,一遍又一遍,想要把脸上的痕迹都洗来不见。
很突然的,一双手臂从何喻背后伸来,用力抱住何喻的腰,然后一个柔软的身体贴在何喻后背上,女人绵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晨山!”
何喻猛然一惊,站起身来将身后的人挥开。
穿着白色套装、踩着七厘米高跟鞋,留着长发的女人被他推得撞到了门上,来不及叫痛,已经尖叫出声,“啊!你是什么人?”
女人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刚才的水声掩盖了她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她本来以为这个房子里除了付晨山,不会再出现别的男人了,所以这时候被吓得花容失色,几乎想要打电话报警了。
何喻总算是比她先反应过来,问道:“你是付晨山什么人?”
女人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容貌秀丽,妆容精致,看着何喻说道:“我是他女朋友,你是谁?怎么会在他家里?”
何喻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擦干,才说道:“我是他朋友,暂时住在这里。”
☆、第 5 章
何喻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女人坐在客厅里打电话,他隐隐能够听得到,猜测着是在给付晨山打电话。
付晨山从来没有跟何喻提过他有女朋友,甚至何喻住进了这套房子里,也没有察觉出来这里还有别的女人的生活痕迹。
如果是三年前的何喻,知道付晨山有了女朋友,大概会伤痛欲绝万念俱灰,可是到了现在,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当然,他还不至于为付晨山感到高兴就是了。
何喻仰面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他又听到那个女人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嗒嗒嗒”的声音,接着隔壁的房门打开,然后又重重关上。她应该是进了付晨山的房间。
何喻望着天花板的吊灯,那是白色的百合花形状的顶灯,花式朴素大方,与付晨山整套房子的装修风格倒是很接近。他打个哈欠,或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睡意缓缓袭来,何喻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意外地睡得很熟。
何喻醒来的时候,猛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付晨山正坐在床边上,静静看着他。
何喻揉了揉眼睛,“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付晨山微微笑道:“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吵醒你。”
何喻想要坐起来时,才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一床被子,付晨山伸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衣领。
何喻笑着将领口的衣扣扣上,说道:“别对我那么好,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付晨山微笑着摇摇头。
何喻翻身下床,听到付晨山说:“去洗个脸,我们出去吃饭吧。”
“哦,”何喻抬头看他,“你女朋友回来了。”
付晨山表情微微有些僵硬,随后还是露出笑容来,“是啊,你出来我给你们介绍。”
说是给他们介绍,其实只是单方面给何喻做了介绍而已,“这是我女朋友,凌芷露。”随后对凌芷露说道:“何喻,我跟你说过的。”
何喻微笑着伸手,“你好。”
凌芷露看着何喻,缓缓伸出手来与他握了握,说道:“你就是三年前非法挪用我们公司资金被判刑的那个?”
“芷露!”付晨山皱起眉头,声音变得冷硬,将女人拉到自己身边。
何喻脸上笑容不变,说道:“是我。原来是凌小姐,怪不得觉得名字有些耳熟。”
大学毕业刚进公司那年,何喻曾听人说过,上面的大老板有一个独生女儿,是凌家的掌上明珠,凌云的唯一继承人。当时几个年轻人还开玩笑说,谁能娶到大老板的女儿,谁就赚翻了。没想到,这么好的事情,今天让付晨山赚到了。
凌芷露对于付晨山大声吼她这件事感到很不满,抬手挥开付晨山,“我又没说错!”
付晨山又紧紧抓住凌芷露的手臂,把她往自己怀里带,“别说了,小喻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凌芷露显然是个骄纵惯了的大小姐,她挣扎着让付晨山放开她,同时说道:“他坐过牢的啊!谁知道在监狱里面干过些什么恶心的事情?你让他住家里,脏不脏啊?”
“芷露!”付晨山实在是没有办法,拉着凌芷露往自己房间里走去,然后重重关上房门。
何喻有些无奈,隔着房门只能听到付晨山可以压低了的说话声,于是他去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洗脸,然后走到客厅推开推拉门,到了阳台上。
何喻真心喜欢付晨山家的这个大阳台,他往躺椅上一躺,心里想着自己怕是很难有本事搞一间这样的房子了。年轻时候幻想过,现在只剩下一些虚幻的泡沫,一戳就碎。
付晨山与凌芷露关在房间里过了快半个小时才出来,何喻猜测付晨山大概是说尽了好话才将凌芷露安抚下来,早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了。所以他一出房门,就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喝。
凌芷露站在客厅里,远远看着何喻,没有过来。
凌芷露对他的恶意,大概更多是源于三年前的那件事情,严格说来,凌芷露倒也算得上是个受害人了。
付晨山从厨房出来,招呼何喻,“去吃饭了。”
何喻站起身,笑了笑,应道:“好。”
凌芷露背着小巧的黑色皮包,跟在付晨山身后,并没有要和何喻交谈的意思。
付晨山拉住凌芷露的手,出门时对何喻说道:“关一下门。”
既然女主人已经来了,何喻坐车的时候很自觉上了后座的位置。
他看到付晨山帮凌芷露拉开车门,用手掌垫在门框上以防她碰到头;回到座位上时,又侧过身来温柔地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何喻一手支着下颌,坐在后座默默看着付晨山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表情。
在他看来,付晨山的表情有些太小心翼翼了。那是刻意营造出的温柔体贴,恭敬有余,温情不足。大概这位凌小姐对付晨山来说太重要了,远远不只是恋人那么简单的情感。
何喻伸手摸了摸身下的真皮沙发。
名车、豪宅,怪不得还不到三十的付晨山能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
三个人的晚餐吃得有些尴尬。
凌芷露并不与何喻说话,她坐在付晨山身边,时不时小声贴在他说话。
何喻能听得到一些,大概都是些撒娇的抱怨,抱怨周围的人、抱怨工作太多、抱怨旅行不顺利。
本来凌芷露和几个朋友出去旅游,要下个星期才回来的。中途和一个人吵了起来,大小姐脾气发作,非要一个人先坐飞机回来了。
她打算给付晨山一个惊喜,顺便从付晨山那里得到安慰,结果没想到却遇上了何喻。
付晨山一直在温声劝慰她,耐性十足。
何喻埋着头吃自己的盘子里的东西,他不太喜欢西餐,什么东西吃进嘴里都觉得有些生涩。
饭吃了一半,付晨山突然从上衣口袋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坐在对面的何喻。
“什么?”何喻伸手接过来,发现是一个黑色的触摸屏的手机。
三年前这种触摸屏的智能手机还很少见,现在却已经泛滥了。
付晨山说:“我让助理帮我买的,本来下午就打算给你,结果忘记了,卡已经装在里面了,我的手机号也已经给你输进去了。以后有事才方便联系你。”
何喻按了按上面的按键,开启了屏幕。屏幕很大也很清晰,看起来价格并不便宜的样子。他笑了笑,对付晨山说道:“谢谢了。”
凌芷露手中的叉子重重敲在了盘子上。
“怎么了?”付晨山伸手贴在她背上,问道。
“没什么,”凌芷露冷笑一下。
何喻知道她不满意付晨山送自己东西,大概更不满意自己毫不推拒就收下来的态度。不过何喻觉得无所谓,他端起桌上的汤,浅浅喝了一口。
凌芷露把刀叉放下,“我不想吃了。”
付晨山道:“不想吃就算了,等何喻吃好了我们就走吧。”
凌芷露一脸不悦,“我想去看电影。”
付晨山有些无奈,问何喻道:“一起去看电影?”
何喻还未来得及说话,凌芷露抓着皮包站了起来,一边说:“你们两个去看吧!”一边往外面走去。
“芷露!”付晨山跟着站了起来。
何喻看他还在犹豫,于是说道:“还不快去追!”
付晨山一脸无奈,对何喻说:“你让他们记我的账,吃完了自己打车回去。”
何喻挥挥手,“放心吧,我一个大男人还怕走丢了?哄女朋友比较重要,快去吧。”
付晨山点点头,朝着门外追了出去。
何喻没什么胃口,见付晨山也走了,便拿了餐巾纸擦嘴,顺便招手让服务员买单记账。
从餐厅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但是对于这个城市来说,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
何喻沿着街道散步,看着整个满目的灯光五彩琉璃,与许多不同的人擦肩而过。他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看起来都没有区别,走在城市繁华的街道上,不会有人想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是刚刚从监狱里面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