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余贤似乎也和白柯一样,刚发现林桀的到来,他袖着手仰脸出声道:“哟!小子不错啊!这么快就抓到花生米了?嘶——不会吧,这才多会儿功夫?!”他探头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有些怀疑地挠了挠下巴。
白柯猛然反应过来之前进门的时候觉得古怪是因为什么了——
之前看余贤和霍君宵交手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说他的修为一定比君宵高,起码也差不多。他们这样的大能,能感觉到周围的一丁点儿异动和气息真是不足为怪,就像刚才,林桀还没进门霍君宵就已经发现了。
可白柯却发现,余贤和自己这个普通人一样,对林桀的到来似乎并无反应。
再想到之前,君宵和白柯进屋前,余贤在屋内所说的话都是针对君宵一个人的,或者说,他可能只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动静,却不知屋外究竟几个人,只是下意识以为回来的只有霍君宵。直到两人踏进小屋,他看到白柯也在,才陡然截住话题。
这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吧?
他正出神,就听终于缓过气来的林桀像只丧尸般耷拉着两只胳膊,晃晃荡荡地蹭进屋,然后毫不见外地扒住石桌的边沿,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惨白着一张脸,拖长了声音道:“当——然——没——有——抓——住——”
“我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快!”余贤瞥了眼君宵,哼哼了一声,道:“我记得当初你这小子抓花生米也花了将近大半天呢吧?”
“卧槽大半天就抓到了?!”林桀一脸生无可恋。
君宵:“……”一点都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不对,重点错了——应该是卧槽师父原来你也被罚抓过花生米?!”林桀倒带重来了一遍。
白柯:“……”蛇精病有上身了。
君宵抽了抽嘴角:“谁说我是被罚的?”
“不是被罚?那你为啥抓它?”
“看它有意思,想捉回去逗我师父。”君宵回答道。
卧槽居然是自发行为?林桀一脸“不是我的问题,有病的一定是你”的表情,惊恐地看着君宵:“二师父你多大啊那么缺心眼儿去抓这么难抓的货?而且还是个胖子,不觉得可能养不起吗?”
窗外猛地传来一声惊天咆哮,惊得林桀就是一哆嗦。
只见被养得乌黑油亮皮光水滑的花生米硕大的脸陡然出现在门口,以一种差点挤爆门框的姿态刷了下脸卡,成功表达了一下自己对林桀刚才那番话的愤怒后,倏地又不见了踪影。
林桀:“……”
白柯抱着手臂指了指门外:“不去追?”
林桀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等我歇会儿,现在追也追不上。”
余贤听了这话“啧啧”两声摇了摇:“咱门下可算来了个正常点儿的。”
林桀:“……确定这话不是反讽?”
“不是。”余贤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道:“小——算了,就叫你小林子吧,辈分相隔太多,喊别的还得算,麻烦!”
林桀自然没有异议:“老祖宗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余贤蛋疼地领了“老祖宗”这个称呼,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朝君宵那边点了点,冲林桀道:“就说你师父吧,这小子当年把花生米捉回来的时候多大来着……唔,七八岁吧。”
林桀:“……”
“哎呦,七八岁啊!多大点儿的人啊,跟豆丁似的就知道谄媚了,整天抱着他师父的大腿就不撒手哇!”
“等等等等——”林桀一脸被雷劈了似的表情,看了看君宵的棺材脸,再看看余贤,瞪大了狗眼道:“老祖宗你确定你说的是我师父?”
白柯也觉得诧异,没想到这么闷声不响沉默寡言的人,小时候居然是那副样子?
“对,就是这坑爹玩意儿!别张着嘴看我,我没老糊涂,小林子你可千万别被他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给蒙骗了,这货绝对不是安分的主儿!他师父,哦,就是我那闷蛋徒弟,那也是个奇葩。”余贤显然这些年混迹人间,知道的词汇还不少,活灵活用,边说还边斜了白柯一眼。
白柯莫名躺枪,一脸无辜:“……”
“看着不苟言笑,特别正经,其实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佬,从小那骨头就是拧着的,看起来乖巧听话,除了闷一点儿几乎挑不出错。但其实就是个隐藏的炸药罐子。要么不惹事,一惹就是差不点儿把天捅了的大篓子。要不说看似规规矩矩的人难得出格都往大了出呢。”余贤说起门下弟子就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养的不是徒子徒孙,而是讨债鬼似的。
听到余贤提起白聆尘,原本一脸麻木任他吐槽的霍君宵也听得认真起来,尽管余贤所说的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不过他一点儿也不介意余贤再多啰嗦几次。
“我那闷蛋徒弟别的爱好不多,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挺唬人的,仙气十足,抬出去糊弄善良百姓那绝对成片成片地给他跪。可那倒霉孩子就一个毛病,天生喜欢往家捡东西,比如娃娃,喏——”余贤说着,冲君宵一努嘴,“除了这坑人的货是我给带回来的,其他俩徒孙包括当年门派里的很多娃娃,都是我那闷蛋徒弟捡回来的,真的是捡,路边看着可怜巴巴就给拾掇拾掇拎回来了,幸好挺巧那些娃娃都是些无父无母或是亲缘断绝的,不然人家里长辈得上山来拼命。光捡孩子就算了,还捡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莫名其妙的东西?”林桀眨巴着狗眼,觉得他这个师祖很有意思。
“嗯。”余贤抽了抽嘴角,一脸不堪回首地插话道:“他少年时候捡过一只幼年山猿,提回来的时候我见它有伤,以为是那小子带回来养着的,等伤好了再给放回去,结果我随口问了一句,他居然指着那幼猿告诉我,这是他给我收的徒孙。老子好险没一口血吐那逆徒脸上。”
听余贤讲起白聆尘少年时候的事情时,君宵总是勾着唇角一脸笑意,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我记得他跟我提过一次,那时候我还没被正式收为亲传弟子吧,据说那幼猿虽然没化形但也算被他调教得半成精了,活了足足四百来岁,然后寿终正寝了。当年你问我师父为什么突然收了三个亲传弟子的时候,我还说是因为小师妹长得像它呢。”
林桀:“……”这是得多不会说话的货才能干得出这种事儿,说一姑娘像山猿,缺不缺德!
白柯依旧一脸微妙:“……”
“是--”余贤听了君宵的话,拖长了调子,没好气:“结果那丫头哭得肝肠寸断。啧啧,果然三岁看老,小小年纪哭功就了得啊。大了倒是哭得少了,但是但凡掉起眼泪,那必然嚎得山崩地裂荡气回肠。”
“恩。”君宵带着笑意点了点头,然后师祖孙俩忽地就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渐渐的就没了踪影,最后僵化成一个有些怀念又有些恍惚的表情。
不知道是受他们的影响,亦或是别的什么有所触动,白柯在他们神色逐渐变化的时候,也跟着低落起来,心里不知怎么的泛起一阵莫名的难过,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就像是陡然漫过来的黑压压的云,笼罩得人烦闷不堪。
“沈——”他也不知为什么会无意识地从嘴边滑出这个字,像是要提起谁的名字,可是只说了个姓就回过神来,然后便茫然地卡了壳。因为他搜遍了整个大脑,似乎也没有哪个比较亲近的人姓沈。
余贤和君宵被他突然的开口拉回了神,一起转头看他,他们大概也听不出他要说什么,便收了脸上流露出来的情绪,等着白柯的下文。
“没什么。”白柯摇了摇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圆场,便干脆转向林桀道:“你不是还没抓住花生米吗,怎么坐在这里,不怕今天吃不到饭吗?”
林桀觉得自己大概天生笼罩着躺枪光环,好好坐在这里,就这么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莫名被转了好几次炮火。
“我……我过来喝口水。”林桀被他这么一问,也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的真正目的。于是伸手捞了桌上的茶壶,一手拎着壶柄,一手按住壶盖,翻开四个杯子,急吼吼地一气儿给自己倒了四盏茶,然后一杯接一杯地端起来一干而尽。
当他“啪”的一声,把最后一个茶盏扣在桌子上,这才站起身,带着一种炸碉堡的视死如归,磨磨蹭蹭走到了门口,然后默默回头瞅了君宵和余贤一眼,希望这俩当中的一个能发挥一下人道主义精神,开口说句“先吃点什么再接着抓”之类的。谁知直到他双脚迈出门槛,那俩还是一副“你赶紧”的表情。
林桀又退回门槛里,忍不住开口:“师父,老祖宗,你们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余贤:“你资质略有欠缺,两天内能抓到算不错的。”
林桀:“……”胸口多了一把刀。
君宵:“咸鱼师祖说的倒是实话。”
林桀:“……”又多一把。
白柯:“好走不送。”
林桀:“……”嘤~QAQ
他愤愤地再度跨出去,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继续追花生米去了。
“那小子离辟谷还早,这十七八岁的刚好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别饿死了。”余贤还剩那么一丁点儿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