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似乎被自己说的事情安慰到了,心情好了一些,于是嗤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玉瓶不屑地丢在桌上,然后一甩袖子,像只公孔雀似的背着手朝外走,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冲白柯道:“对了,今晚子时自己收拾好,我来领你去三清池。至于林师弟——”
“他看不见,我送他过去。”林桀立刻道,他实在不觉得这秦河是什么好人,虽不至于做出什么伤人害命之事,但是绝对有可能对白柯使些小绊子。
“三清池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进的?”秦河瞥了他一眼,语气充满了嘲讽。
“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他。”
“随你,反正那里下了禁制,你想进也进不了。”秦河不想跟他废话,临出院子前,还嫌弃地看了眼整个院子。
看着他出了院子,林桀再次把房门关上,然后冲白柯耸了耸肩,特别无奈道:“恒天门这样的蛇精病太多了。”
白柯扫了他一眼,头一次没在心里吐槽他,而是问了一句:“挺辛苦的吧?”
“啊?”林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道:“还好吧,我修道的执念没他们那么深,虽然有时候也会想想如果自己哪天超过他们成了大能,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比起这个,我更想早日找到我姐。”
“嗯。”白柯点点头。
“不过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原来掌门座下的弟子每个月也会领到灵丹的事诶!”林桀一脸八卦:“怪不得这一年来那几个师兄修为精进简直快得吓人,一点儿也不正常!上次门派大会他们几个人出手,简直把其他几大派吓傻了。当时我就听说这当中有猫腻,没想到真的有。”
白柯抽了抽嘴角:这种事情那秦河居然就这么顺口自曝出来了,简直是缺心眼。
他没再管林桀嘀嘀咕咕些什么废话,而是拿起了桌上那个小小的玉瓶,拔开瓶口的塞子,将里面装着的一粒暗红色丹丸倒在掌心里。
白柯看不见这诡异的颜色,只觉得这丹丸散发出来的光忽明忽暗的,看着就让人不大安心。
而林桀在看到这丹药后,也不在嘀咕些有的没的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戳了戳那颗丹药,抽了抽嘴角道:“这颜色真让人瘆的慌,怎么跟染了血似的,看着就没有食欲。”
“这是用来养我身体里的那颗七星丹的,当然邪性。”白柯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兰草香气混着某种怪味顺着他的呼吸钻进了鼻腔里,闻久了觉得这味道有些腥气。
他觉得自己越研究就越不想吃这东西,于是干脆看也不看,直接丢进嘴里生吞进肚。
林桀被他的豪迈吓傻了,眨了眨眼,张着嘴愣了半天才道:“卧槽你就这么吞啦?”
“不然呢?”白柯顺手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等着这灵丹起效。
“你都不看看究竟是什么成分就吞了?”
“我有选择么?”
林桀噎了一下:“好像也对……”
于是,他瞪大了狗眼死死盯着白柯,生怕错过他一丁点儿表情变化。
相比而言,一直闭着眼的当事人则显得要淡定得多。林桀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不说别的,就冲着白柯这份淡定和气度,确实是个适合修道的料。
其实林桀不知道的是,其实白柯心里也打鼓,不然他根本不会这么正襟危坐在这里半晌也不见动弹。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了半个小时,直到林桀悲剧地发现由于自己绷得太紧,双脚和撑在膝盖上的双手似乎都有些麻了。
“还没什么感觉?”林桀忍不住问道。
白柯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顿了一下,又道:“或许这丹药只是看起来有些邪乎,吞进去之后并没有明显的表现?”
听恒天门掌门的口气,他们之前也拿其他人试过药,如果这灵丹吞下肚反应太过激烈,难免不会有不知情的人起疑心。这么想着,白柯倒真觉得这丹药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林桀想想也有道理,于是撑着桌子边站起来边道:“天都擦黑了,既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那就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修道也用吃东西?”白柯听了他的话,也站起身来。
“那当然,过了辟谷期才——哎呦卧槽——嘶!”林桀腿麻得有些发软,还没站稳呢,就见同样坐麻了的白柯因为起来得太干脆,一个没站稳,下巴直接磕到了半弓着身的林桀额头上。
“唔——”白柯闷哼了一声,舌尖一疼,当即便觉得一股血腥味从舌尖蔓延开来。
“咬到舌头啦?”林桀揉着额头问道。
白柯张口刚要回答,却感觉额心陡然一阵极为尖锐的刺痛,就像是有人用尖头锥子直接刺进了他的前额一般。于此同时,胃里突然变得翻江倒海,一股灼热如火烧的痛感一路自下烧到上,烧得白柯连心脏都跟着抽痛起来。
他紧紧皱着眉,跌坐在椅子上,左手紧紧揪着胸口,近乎痉挛,用力之大,十指骨节均没有丝毫血色。
上下交错的疼痛中,他只觉得舌尖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重,似乎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正从舌尖的那道小小伤口里流出来。
在这一瞬间,白柯脑中划过一道念想:这丹药原来是用血来养的!
第23章 灵池(一)
白柯不算胆小的,可胆再大的人,在这种时候也不禁有些害怕。
他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都涌到舌头里,涨得他都有些发疼发麻了。四肢都有种失血后的麻木且微微有些寒意,全身上下似乎只有舌头还剩一点知觉。
血液从舌尖那处破口兹兹渗出来,似乎不要钱似的。那种类似铁锈的血腥味被无限放大,心脏似乎被人攥住似的,闷闷地跳着,每一次跳动都让他觉得呼吸不畅。
照这么个流法,根本不用等到第二颗灵丹,我就该死在这里了……白柯在混混沌沌之中这么想着。
“如果遇到了危险或是迷了方向,就用食、中二指夹住这铃铛,摇动三次,花生米会赶到你身边……”霍君宵的声音陡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就像是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抱住了一根浮木似的,白柯在血液迅速流失造成的死亡恐惧感中抓住了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在脑中回放了数次,然后努力维持着剧烈疼痛中的最后一丝意识,用两根手指摸索着夹住了那个小小的铃铛。
一下……
两下……
就在他挣扎着,企图用最后仅有的一丝力气摇响第三次时,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人从烈火炙烤着的架子上拽了下来,然后转头丢尽了满是寒冰的深湖之中。从头到脚被寒气冻得一个激灵。
而这刺骨的寒气恰巧缓和了之前五脏六肺连带着脑中炙烤的灼热痛感,反倒令白柯舒服了许多,得以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他在这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中无意识地呜咽了一声,就在他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灼热的瞬间,那寒得人恨不得能结冰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终于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的白柯脱力地顺着椅子滑坐在地,背靠着桌子脚,垂着头喘气。
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了,垂下来遮着他脸上尚未恢复平静的表情。
他的手指还夹着铃铛,垂在一边,微微颤抖着,似乎再也没有力气能抬起来似的。
没有必要再摇第三下了,白柯倚着桌角,歇了很久,这才松开近乎有些痉挛的手指,放下了那枚精细的小铃铛。
他试着感觉了一下舌尖的伤口,发现不断溢出的鲜血已经停止继续朝外渗了,嘴里的血腥味也淡了一些。
胃里的翻江倒海之感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前额只剩一丝轻微的抽痛,似乎里面藏了个兔子,跳两下,歇一歇,接着在蹦两下。
一旁的林桀已经被吓傻了。
最开始看到白柯的反常时,林桀还蹲下身试图帮他,但是紧接着他却发现,看起来跟他胖瘦程度差不多的白柯似乎突然多了无穷的力量,他硬生生掰了半天,也没能把他的手从桌面上挪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柯的手指抓掉了桌上的漆,指甲里生生卡进了好几根木刺,光是看着林桀都觉得十指连心地疼。
再后来,他看到白柯似乎想要摇响那个铃铛却又无力的时候,他也想帮忙。结果却发现那铃铛近乎被白柯紧攥着几乎变了形,他根本抠不出来。
再想不出办法的林桀只能一边看着白柯经历非人般的痛苦,一边暗骂自己没用,一边还护着他,怕他撞到桌子脚椅子边。
“感觉好点了没?”看白柯终于缓缓平静了下来,林桀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柯垂着头,胸口一直在剧烈起伏,半晌之后,抬手摆了摆,用极为微弱的声音道:“没事。”
“没事个鬼啊!嘴唇快赶得上吸血鬼了,全是血印子!”
白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然后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大概是怕再有多一些的血融在嘴里体内的灵丹和七星丹会更疯狂恐怖、“铃铛给我,我帮你把花生米叫来,说起来那秘境不是挂在镜埙吗?怎么这边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他那镜埙还没什么反应吗?”林桀万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