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旭竖拇指:“弃暗投明,有觉悟。”
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答应得太轻易,连君宵都忍不住皱了眉。虽说修道之人大多性情寡淡 ,但不代表都是属白眼狼的,尤其是对各自所属的门派,忠实度很高。毕竟他们几乎都是在年少时便离家入了门派,而后几十几百年的漫长人生都和门派休戚相关,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而这鸡崽子这样的举动,让君宵和白柯都想到了两种情况——
要么有诈,要么有隐情。
君宵和白柯对视一眼,然后一拂袖,撤除了压制住鸡崽子的那份力道。
只见鸡崽子撑坐起来抚着胸口歇了口气,然后站直身体,脸上那一直有些嬉皮笑脸不太正经的表情消失了,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他个子比白柯矮一些,加上人又有些瘦,看起来比君宵小了很多。
他仰着头,认真地问君宵:“前辈,你刚才所说的关于恒天门的评价都是真的么?他们真的善于钻营旁门左道,手段卑劣?”
见他这么问,君宵觉得,八成是真的有隐情,于是点了点头,冷着一张俊脸,同样严肃地回道:“我想你大约并不清楚恒天门的起源,想必你们门派内也不曾提过这个。恒天门在最初,是由一个走火入魔的修道者,在神智最为疯癫的那段时日里建立起来的,最先入派的几个长老要么是慑于那人的修为不敢反抗,要么是觊觎那个人手里的道法残卷,又或者是仰仗那人的力量。总之,恒天门在建派之初可谓乌烟瘴气,良莠不齐,其中不乏奸诈小人。这些人倒不蠢,硬是利用那个疯了的修道者,把这个门派壮大起来,日复一日地往死里作,一作就是几千年,坐上了头把交椅。”
白柯在旁听着都直皱眉:有着这样传统的门派,尤其是直接参与门派事务的那些个资历极高的掌门长老,能有几个好人?
鸡崽子显然也没想到自家门派居然还有这这样的黑历史,顿时脸色更沉,他想了想,开口又问道:“那么前辈,恒天门害死过人命吗?”
“呵!”君宵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话似的,冷笑了一声,道:“要说害死过人命,怕是任何一个门派都逃不了干系。可多多少少总有原因,大多数门派绝不会放纵门徒滥杀无辜。可恒天门却是最大的例外,葬身在其门徒手下的人大约可以堆出一座望天崖来。”
那鸡崽子虽然没见过望天崖,但还是在一些经卷上看到过的,那是曾经恒天门的第一高峰,据说上面锁着个魔头。尽管现在望天崖早已没了,他还是能想象那座第一峰该有多么巍峨险峻。听到君宵这话,他的心又凉了大半截。
每提一个问题,他就像是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摆在人的刀口之下,君宵回答一句,就是在上面划下一刀,可即便是这样,他却已经还是张口问出了第三个,也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恒天门害死的人里,也包括自己的门徒弟子吗?”
君宵这次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一下,然后道:“门徒我未曾亲眼见过多少事例,不能妄加评论,不过就我所见,恒天门行事阴狠,并不顾忌门徒弟子的性命。而且……”
“而且什么?”鸡崽子追问。
“曾经听闻过一些传言,可信与否你自行评判。”君宵看了他一眼,道:“传说恒天门曾一度广招门徒,为的并不是光大门派,而是用做炉鼎。不过这么说法我不敢苟同。据我所知,那段时间,恒天门收徒极为频繁,且动辄便是上百人。这样大的收徒量并不像是用作炉鼎,更像是用于消耗……”
消耗?
把人用来消耗?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称得上消耗的?
鸡崽子不小心开了一下脑洞,顿觉细思极恐,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旁的君宵、白柯以及白子旭,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鸡崽子傻在那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眼睛瞪得溜圆,然后突然就红了,蒙上了一层水濛濛的雾气。
“哎呦卧槽,怎么哭了?”白子旭觉得好歹也是个爷们儿,这么说哭就哭有点吓人。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鸡崽子“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君宵面前,梗着脖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前辈,我被恒天门收为弟子的时候是7岁,至今刚好十年。可我并不是我们家唯一一个入了恒天门的,在我之前,被收入恒天门的还有我姐姐。比我早一年,可是在我入派之后却从未见过她。这十年来,我千方百计地想打听她的境况,却发现,和她同批的那些人也都人间蒸发了似的,入派仪式后便再无踪影,没有人再见过他们了。无奈我资质一般,混了十年却依旧只算个最底层的弟子,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如果可以,我希望前辈助我一臂之力,帮我找到我姐姐,往后做牛做马,任凭差遣!”
白柯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那鸡崽子,又看了看君宵,觉得以君宵的性格,顺手帮一下还行,如果要助他找到他姐姐为止,那到真的有些不好说。
谁知这番话也不知道戳到了君宵哪根神经,只见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鸡崽子,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倒是让白柯觉得越来越琢磨不透君宵这个人了。
初见的时候,白柯觉得他霸气之余,透漏着一股子执着的迂傻。强大,却又是个厚道之人。可后来的一系列举动则显得他阴晴不定,似乎摆摆手便能捏死一个人如同捏死蝼蚁一般,生命在他眼中似乎并不是多么珍重的东西。而除了他口中的师父,似乎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并不比空气好多少,可现在,鸡崽子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居然就打动了他。
这个人究竟是心冷还是心热,心软抑或是心硬……白柯已经看不明白了。
按照君宵自己所说,他拜入师门是五千多年前,那就是说,他也已经生活了五千多年。
或许是这漫长的时光把他磨成了一个古怪的人吧……
既然已经成了一个阵营里的人,君宵便毫不客气地开始指使鸡崽子了:“你既然奉命出来找你师兄,想必有法子同恒天门联络的吧?”
鸡崽子点了点头:“可以联络大师兄,他指派我出来的。”
“那好,你同他们说,你循着你那两个师兄留下的印迹,找来了这里,找到了白柯,但是不曾见到你那两个师兄的影子。”
虽然不理解他这么说的具体用意,但鸡崽子还是点了点头。
而君宵自己也似乎要同什么人联系的样子,右手衣袖一抖,拇指搓过食指和中指,指尖倏然燃起一团明蓝色的火光。他冲着火光道:“人已经找到,你得空便来一趟吧。”说完,那团明蓝色的火光闪烁了两下,便飘离指尖,浮在空中,然后逐渐暗淡消失了。
白柯和白子旭看完他的一番动作,觉得有些稀奇,于是又把脸转向那鸡崽子,想看看这边又会是怎样的联络方式。
结果却见那鸡崽子把手伸进裤兜里,掏了两下,然后抓出来了一个黑色的……手机。
“居然是手机?!”白子旭忍不住道。
居然是手机?!
连白柯都忍不住觉得有些无语……
这两边的画风,会不会差别有点大?
第11章 策反(二)
鸡崽子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联络方式相比于君宵而言,实在不够酷炫。于是默默地缩着脖子,划亮屏幕,搜找着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君宵大概是第一次见人使用手机这么现代化的东西,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倒是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众人离得不远,都能隐约听到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君宵想了想,然后手指微动,就见他的指尖直接牵了一条线,牵到了鸡崽子的手机上。
站在君宵身边的白柯和白子旭,顿时就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比清晰地通过那一条透明的如同蜘蛛丝一般的线,传到了他们耳边,清晰得如同直接贴着听筒似的。
电话响了四五声便被接通了,那边一个有些懒洋洋如同没睡醒似的声音传了过来,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欠打的傲慢:“哦,林桀啊,什么事啊?”
这边三人对视一眼,白子旭轻声嘀咕道:“这鸡崽子原来还有名字?”
隐约听到的林桀:“……”妈蛋虽然现在是友军了,但是还好想打他们!QAQ不过电话那头的大师兄倒是没听到,只感觉这边的林桀愣着不说话,便有些不耐烦地道:“我说,我正歇着呢,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就挂。”
林桀回过神连忙道:“哎——大师兄等等!你不是让我出来找姜师兄和陈师兄吗?我顺着他俩留下来的符咒痕迹,找到了一户人家里。”
“哦?”那大师兄似乎有了点兴趣,“怎么?那他俩人呢?”
“他俩已经走了,我又在周围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新的痕迹。”
“这样啊——”大师兄拖长了调子,然后捂着话题极为低声地跟谁说了几句话,然后重新贴着听筒,松开捂着的手道:“林桀,你等会儿,师父在,我让他听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