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顾时扶着马桶站起来,腿都在打颤。他走到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眶猩红。
屈辱,太他妈的屈辱。他这一世不像上一世那样纯情,原来丛天啸不跟你玩纯情的时候就是这么卑鄙下流!
顾时忽然意识到他高看了自己,玩下流,他玩不过丛天啸。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却再也无法承受。
顾时忽然下定了决心,他大步走回卧室里,拎着床单的几个角连床单带床上的东西全都掀到了地上去,然后拿起手机给丛天啸回短信——
我操你大爷!弯下腰给自己舔吧!
顾时小宇宙爆发两秒钟打完了字立刻按发送,喘一口气的功夫短信气泡下就显示了“已读”的字样。
不可挽回了,没关系,爽就可以!
顾时心中怀着一点点痛快退出了短信页面,一个电话给南颢宸拨了过去。
南颢宸没有让顾时多等,刚刚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是顾时的电话,南颢宸就没有说那句公事化的“南颢宸”,电话被接起来后,顾时就听见了听筒里那个温柔带着磁性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的小开心似的:“怎么了?”
世界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时发誓他拨电话前一点都不想哭,他本来想的第一句话是:“丛天啸我去他大爷的,南颢宸,老子要宣布进泰和,你干不干!”
但是当那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忽然间不知勾起了顾时哪个隐蔽的心酸点,他忽然眼眶一热,一滴眼泪竟然就真的掉了下来。
太丢脸,顾时正逼着自己将鼻腔里那股酸热之气憋回去时,南颢宸在听筒那边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怎么了顾时?你哭什么?”语气中透着那样的焦急。
顾时大脑空白一秒,而后,他抱着自己的手机嗷地一声嚎了起来。
印象里,他很久都没有这样哭过。
九岁那年他拿了国际小提琴比赛儿童组第二名,开开心心地抱着奖杯和父母回家,却意外遭到了车祸。他毫发无损,父母却双亡。那么小的他,眼睁睁看着他爸的身子从车窗户挤飞了出去脑浆子都流出来了。之后的葬礼上,顾时哭过一次。一年后,他振作起来,参加同样的小提琴比赛,拿了第一名,然后进入了最贵最好的初中。
十六岁,他同时拿到了伯克利和首影的offer,他选择了首影。出发去北京前一晚,他对着父母的遗像又掉了一次眼泪。
还有就是上一世,他毫不留情地拒绝并大骂了假惺惺过来求原谅的丛天啸后,他又哭了。
在顾时自己的印象里,上一世他只哭过这三次。重生之后,他告诉自己命运给了他一次太好的机会,他要好好把握,赢回自己的精彩人生。身上肩负的仇恨太重,压得他根本没有时间去仔细品味痛楚和心酸——直到他看到字条的那一刻——不,应该是,直到听到南颢宸充满了关怀和焦急的声音那一刻。
顾时记得很多年前他看过一个实验——将一百个普通的2岁孩子随机分成两组,分别放到凹凸不平的路上走。其中一组孩子的父母在身边,而另一组孩子的父母不在身边。路不平,孩子陆陆续续地都跌倒了,实验的结果是,有父母在的孩子跌倒后都哇哇大哭,被父母安慰的孩子甚至会哭得更凶。而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孩子,大多只是茫然地坐一会,然后自己爬起来。
顾时就是那个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孩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切焦急地问他:“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顾时记得这一世他第一次去应付丛天啸,身心俱疲地从酒店回来时,就是南颢宸,带他去了那家有很甜的香草拿铁的咖啡店,开车跑出去给他买了好多肯德基,虽然是他不爱吃的,但是那一晚热腾腾的汉堡他吃得那么香。
人也是动物,会记住在最脆弱时给过他哪怕一点温暖的人。等到下一次脆弱时,就会想起那个人。无关理性,全凭本能。
南颢宸那边已经急得快蹦上桌子了,他本来正在开会——新泰和的几个高层在一起开会,他在会议上暂停下来接顾时的电话,紧接着诸位高层就亲眼观看到了那个从来高冷沉稳的总裁像是被抢了母猴的公猴一样,扯松了领带上蹿下跳,满脸通红。
顾时嗷嗷嚎了有足足五分钟,终于说话了:“南颢宸,我要发新闻稿,我要进泰和,我不想再应付丛天啸了,一天也不想了……”滋啦——顾时说着用枕巾擤了一口鼻涕。
上蹿下跳的南颢宸闻言,将已经踩上了凳子的那条腿放了下来,他的声音忽然冰冷到了极点,“丛天啸欺负你了?他——”南颢宸没有问下去,他沉默了两秒,而后忽然说:“好,顾时你先别激动,一小时,一小时后让你看见主流媒体的新闻!”
“嗯……”顾时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呜咽了几声,继续擦鼻涕:“好。”
第22章 (22)南boss
南颢宸在另一头胡乱地点着头,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再举着电话也没用了,便立刻挂了电话。会议室里此刻安静得像阴曹地府一样,他南颢宸就是煞气最重的那个活阎罗,众多高层们面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南颢宸像是电影卡片了一样静止三秒,之后,他一脚踹翻了那把一万多块的总裁椅——
“丛天啸,我操你祖宗的!”
众人再次屏息,脸又白一层。
南颢宸对着踹倒的总裁椅喘了半分钟粗气,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只为了顾时哭两嗓子已经破坏了自己沉稳酷总裁的形象,他大手“砰”地往桌上一拍,沉声道:“新闻部,公关部,跟我走!”
被点到名的几个人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夹着尾巴站起来,跟着他们忽然狂性大发像是哥斯拉要去摧毁地球似的*oss,一路急慌慌地离开了会议室。
那边南颢宸红蓝爆满,眼看着就要对着远方的丛天啸疯狂输出了。这边顾时挂了电话后喝了一杯水,洗了把脸,情绪慢慢恢复正常。
哭过之后人会格外清醒,但是仍然非常不理智,或者说,只是“理性”地做“不理智”的事情。顾时深深知道这一点,因此他没有再妄动。不过已经到了这一步,按兵不动也得先把做了一半的事情做完。是以顾时干脆地摁掉了被骂后暴怒拨过来的丛天啸的电话,直接将联系人拖进了屏蔽名单。
就在顾时犹豫着要不要给ricky打个电话通报一下战局的时候,本来就没锁的房门忽然咣的一声活生生被人从外头踹开了,下一秒,ricky手上拿着一把从道具处临时抢来的假枪表情疯狂地闯了进来,对身后大喝一声:“快他妈把这淫贼给我围住了别让他跑了!”
更夸张的是真的有人声援:“是!”“得令!”
顾时张大了嘴,眼看着ricky率领着那一票“ricky军团”从天而降、破门而入,对着扯到地上的床单和枕头咣咣咣一通狂踩加暴锤。
十秒钟后,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顾时终于说话了——“ricky哥,你们疯了?”
ricky确定了这屋里没有“淫贼”之后长出了一口气,一转头对上了顾时红肿的眼皮儿,立刻又皱起了眉头:“南总说你哭得跟让人强奸了似的,我他妈这奉了圣旨前来救驾——我靠顾时,你不是吧,这眼睛活脱脱一糖水山楂啊?不会是淫贼奸完你已经跑了吧?”
顾时活脱脱气笑了出来:“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ricky停顿了两秒,表情忽然严肃了下来。他用眼神指挥着超人把已经掉下来的门板拼回去,自己挨着一个床角坐下了,深叹了口气,“顾时啊,既然当初你来找我,那就是肯信我,我也护着你走了这一小段了。能不能和哥说说,到底为什么非要去丛天啸那里给自己找不自在啊。”
顾时一愣,觉得ricky这话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问出来真是难以回答。可他抬眼一扫,四周站的人y,慕斯,还有超人,都是上一世最挺他、待他最好的人,都是他曾经的亲人。他们的目光和ricky一样,真诚而关怀。
可是顾时又该从何说起呢?说他是重生的人?会有人信吗?
屋子里沉默了两分钟,ricky叹了口气:“你不想解释原因,那也算了。今天我就要你一句话,明明确确的告诉我们大家伙,你这么折腾来去的,是不是就是为了搞垮丛天啸?”
这回顾时点头了,没有犹豫。
“好。”ricky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大有君王睥睨天下的架势:“咱不问原因了,只要你让咱明白了以后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就没问题。”
“顾时。”超人接过了话:“我们没人喜欢丛天啸,我们几个跟的不是乐藤,是ricky。你进了这个小圈子,以后都是一家人。”
“是啊顾顾……”一向甜嗲嗲的慕斯也接口说道:“我们跟别的经纪人和助理不一样,我们接受了你,就是你的家人。”
“我们至少不会害你。”向来寡言的tommy也说道。
“我知道。”顾时沉声答应了一句,低下头去,他的鼻子又酸了。
ricky忽然很man地走过来,拍了拍顾时的背,大手一挥:“行了不在这娘们唧唧,慕斯和tommy去收拾咱刚才的战利品,超人跟我来,咱新东家吩咐活干了,大家都走了吧走了吧!”他一边说着自己也走出去,临走之前,重重地按了一下顾时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