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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不知年 完结+番外 (灵涓/灵阿官)


  于是,他顺水推舟说多寿这个名字不好听,替他改名为「清平」,是清静的意思,亦有天下太平含意。
  然后少年笑了,那天真单纯的笑容太过耀眼,刺痛了他的眼,有一种纠结复杂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他却无法解读,也不愿意解读,反正少年不久之后就会消失不见,他何必对他多花心神。
  绍谨从未想过清平非但没有离开,还给了他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家。
  在清平第一次烧水给他洗脸的时候,清平第一次为他做饭的时候,清平第一次帮他做寿的时候,清平第一次做鞋给他的时候……一份浓得化不开的感情亦在他心头形成,他感激这个人留了下来,他喜欢这个人的温柔姿态,他永远都不想失去这个人。
  他不晓得该怎么定义这份感情,于是当它当成是一份恩情,与对多善的喜爱相似但是不相同,他可以思念着多喜的同时亦与清平亲近,两者并不冲突。
  也许这就像多了一个弟弟,一个与他亲近的可爱弟弟。
  可是那份下了春药的菜破坏了一切,他居然拥抱了清平,更该死的是药竟然是清平下的!
  于是,他再也无法用看待手足的目光看待清平。因为他竟从清平的眼瞳中看到了渴望、看到恋慕、看到害怕受伤,看到所有情人之间才会有的情感。
  原来,清平爱他。
  最后,他选择了妥协。
  在病得临近死亡时,他学会了妥协,以及再不自救便要溺死的恐慌。
  对于前者,他只是希望清平能更快乐一点,反正多喜已经是太子的人,他无论怎么抓怎么捕怎么呼天抢地都碰触不到了,那么就让清平快乐吧,让清平……让清平拥有他。
  一直到多年之后,蓦然回首,他才察觉那个时候有多么快乐,清平带给他的,是他一生都渴求的东西,温暖。
  而后者……
  那场几乎要走他性命的大病使他明白,若他继续无权无势待在宫中迟早会死,他一个人孤零零离开是一回事,留下清平一个人又是另一回事,于是他决心放手一搏,反正再怎么悲惨,也惨不过目前的情况。
  于是他拉满了弓,对准靶心,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赢过太子兄长。
  讶然的不止有太子还包括父皇,可是君无戏言,父皇事前说过要赏胜者一样东西,而他胜了。
  他不要王爷之位,不要大将军印符,他要的是亡母的名分,在这宫里若是生母没有一定的名分便什么都得不到。相反的若他生母有了嫔位,将来他再不济也有个郡王可坐。
  他所求不多,只要有一方天地让他生存即可,一个郡王他便满足了。
  父皇应允他要求的那天,他是多么兴奋得意,却完全没想过与清平提上一提,他的个性太过沉默,即使心情激动表面上仍是平静无波……况且,他并不认为清平了解这件事的重要性。
  这份忽略一直维持了很久,他弱冠成年后不久得到常顺郡王封号,以及属于他的府邸。
  常顺这二字旨在提醒他顺从父皇兄长,不该他得的东西不许再争,他对这个封号淡淡一笑,他不过是射箭竞艺中胜过太子一次,父皇竟担心他争权夺位。
  那段时间很短,短得他都来不及确认他真切地位便结束了。
  很久之后,他常在夜星升起的时候想起,想起清平会在郡王府里替他备好热腾腾的晚餐,然后给他灿烂如星的笑容;想起他浸浴时清平会替他按摩擦背……这样的日子明明与在甘露院时相同却又明显不同,温暖而平静,令他不由得期盼更光明的未来。
  事实上机会也真的降临了,太子兄长派他往南查米粮短缺案,他明白这是一次机会,他若办不好将沉沦一辈子,若是办得好变成了太子的人,将来太子登基必有他一席之地。
  他带了几个往昔熟悉的侍卫一同南下,务求将事情办到最好。
  这几名侍卫皆是他仍在甘露院时认识的,左右他无权无势亦无需结交之人,成为便在宫中与侍卫们切磋武艺,久而久之便与武官们熟识起来,连兵部尚书都会在不知他真实身份时赞过他的武艺。
  可是绍谨万万都没想到,回京路上竟由禁军来接。
  原本禁军统领要他直接入宫,可他总觉得心口不安宁,心想他这一去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未知数,于是他回了一趟常顺郡王府,短暂见了清平一面,连他自个儿都不晓得这浪费时间的一面有何意义。
  只是见到了清平,便觉得他至今努力的一切皆有了意义。
  入了宫,绍谨方知世界已然翻覆,在他南下这段时间先是三皇子禾王毒杀太子未果,父皇下旨斩禾王,而后太子先是情况好转,倏又毒发身亡,迅速快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短短几天内,他成了父皇唯一在世的皇子。
  多么可笑,他这个如同尘埃般渺小微弱的皇子竟成了唯一继承人,这天下转眼之间便将为他所有,随他喜怒而变化。
  一时间,压抑已久的忿怒全部涌上胸口,连他都不明白哪来这么多怨恨愤慨。
  似乎看出了他的恨意,病已入骨的皇上淡淡的说。
  「当年孕你,昙婕妤只愿意远离宫廷争斗平安一世,朕原本也想天下有你兄长担着,能让你做个闲散郡王,可惜如今的情况已不能如你亡母之意了。」皇上叹息道,三言两语便把对他多年忽视的责任全推到已故昙婕妤身上。
  绍谨并未答话,只是点点头,装出乖巧顺从模样。
  他知道父皇这番话并非实情,只是想安抚他忿恨骚动的心,免得他甫登基便思毁尽天下。
  父皇病重,还得强振精神打理一切,病容更加重几分。
  绍谨望着他的父皇,竟没有一丝一毫担忧难受,只是冷冷的看着,揣想这男人何时才死。
  接着,皇上安排他在偏殿住下,招来德高老臣为他进讲,并要他一旁听政,期望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做好登基准备。
  当夜几个得了消息的大臣皆来拜访,言语之间甚为恭敬,与先前视他为无物的态度大相径庭。
  这些人的话他表面应付着,心里自有打算,将来该如何他已有主张。
  可是,有一个人他却无法这般敷衍。
  ——多喜!
  多喜的面庞没有太多差异,依然是一张圆润柔与的脸,那泪光刹那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感情。
  原本,他从未忘记过多喜,只是不再想起。
  多喜星夜前来,见了他的面却不发一语,但见他红了眼眶低头拭泪。
  霎时间时光仿佛倒流到五年前,他们仍旧年少天真,怀抱着厮守终身的希望,他们之间没有太子亦……没有清平。
  他起身走向他,握住那冰冷的小手,什么都没有说,亦不必多说。
  这五年来他并未忘记多喜,只是放弃,可如今多喜就站在他面前,要他怎么克制得住将之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保住了多喜,紧紧地。
  那一夜,风光旖旎。
  入宫隔日,他被封为德王,故太子定谥号为怀仁。
  皇上似乎预知死期将至末给他独立宫殿,反正不久之后他便要入主宫廷。
  皇后殿前苦求皇上做主,定要查出毒害怀仁太子真凶。
  皇上的回应却极为平淡,他仅淡淡的说:御医皆言怀仁太子乃毒入心脉而薨,绍丰已斩,何来真凶未明之说?
  接着不再理会皇后哭诉,专心一志为他讲诉朝中众人关系,期望他能安慰坐上皇位。
  回了偏殿,多喜仍在那里,圆圆脸庞眯着眼睛带笑看他,他心绪一动迎向前数步又突然停顿下来,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何处有异。
  无论如何,见到多喜他仍然满心喜悦,即便沉默依旧笑容却增多了。
  后来清平遣人来宫里探消息,他让那人将多喜领回王府去,早些让多喜离开怀仁太子那儿比较好处理之后的事情,且此举亦有浓重宣示意味,表示多喜现在是他的人了。
  对于他的举动父皇虽然知青但未曾多说什么,想来在父皇心里多喜不过是个男宠,将来至多受封为妃无法成了皇子之母,自然无法动摇国体,既然他喜欢便随他的意思办吧。
  未久,父皇陷入昏迷,他暂代监国,由丞相辅佐之。
  名义上由丞相辅佐,实际上事事几乎由丞相一人决定,丞相虽然态度恭敬,仍改变不了执掌实质权力的事实,他像个摆饰一般只是坐在那里听着,偶尔发问或参杂几句意见,但最后做主的人仍旧是丞相。
  即便如此他却不心急更不愤怒,他了解此刻他除了名分外什么都没有,要累积力量仍需一段时间,此刻不宜对丞相发难。
  除了国事外,他亦让侍卫好友追查怀仁太子薨逝的真相,父皇能够不理会皇后的要求,将怀仁太子之事搁置一旁,可他不行。
  将来他登基,皇后成了皇太后,必定会要求他彻查此事,他得先知道真相为何才不至于落入下风。
  像他这样没有忠臣良相支持,没有外戚势力,究竟该怎么主导朝政治理国家?难道他得向历史上那堆昏君一样往宦官靠近?可是这么做的后果该由谁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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