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然传来汽车鸣笛声,苏未年站起身让开了些,退到人行道上。可车子依旧叫着,苏未年心里烦,转眼瞪过去。
远光灯忽然开启扫过来,像是就等着他看过去一样,苏未年没让得开,抬手挡住眼睛。
“上车!”
车窗摇下来,男人的脸在朦胧的街灯下显现出来,是慕深。
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想他是从哪里出来的。
“上车!”慕深皱了皱眉,适当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耐烦。
苏未年连忙上了车,这大街上连个车轮影子都见不着,错过了慕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好心,那就麻烦了。
慕深不是少话的人,只是面对旁边那个一副死人脸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大事的人也说不出什么来。车子飞快的前进着,路边偶尔的霓虹彩灯掠过去成了一条虚幻的线。
苏未年现在心里慌得很,小孩和路楹都在家里,巴巴的等着自己养,王东易肯定会刁难自己,明天还能不能上班还是个问题。这样想着,心底里很是沉重,也不顾慕深就在一边,脸色很难看。
“你家那个便宜弟弟还缺钱花,要你出门这么累死累活的?”慕深也不是想安慰他,这纯粹是想找点话说。
“我不能花他的钱。”苏未年对这件事极为敏感,当初把小孩送回去,就料到会有人这么想,本来也以为自己会习惯,可每当有人说起来,他胸口依旧有一股难以言说无法消散的抑郁。
慕深真的不是故意与他抬杠,只是听见苏未年开了口,自然而然地接了话而已,他对天发誓,绝没什么险恶的用心。
“那还不是住他那里。”
好一会儿没有回应,慕深转头去看,见着苏未年唇角抿得死紧,脸色也很苍白,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慕深心里原本想着,还不至于到这地步吧!他原本也没说什么啊!
“喂!开个玩笑,你别这么认真!”
苏未年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身子松了松,低声咳了咳说:“你说的没错,我过两天找了房子就会搬走。”
慕深心里一战,完了,这小子认了真。想着那堆人如此宝贝的人物,这下子被自己给气走了,不知道要怎么折腾自己。慕深用从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对待着这尊大佛。
“别!你是想让周时延伤心吗?你这么一来,不就是说不把他当弟弟了,小孩子最会乱想,你可别给他造成什么负担。”慕深说得一本正经,面部表情很严肃。
苏未年看也没看他,只是思索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话有道理,淡淡道:“那我等他搬出去再说。”
慕深还要说什么,却已经到了。
“哥!你今天这么晚?”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的小孩忽然弹坐起来,脸上有小小的怨念,恰到好处的让苏未年看到。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苏未年想到今天发生的那些糟心事,脸色有些不好,却还是耐着性子说:“没什么,今天生意好就晚了点。”周时延自然不信,他哥脸色很差劲,可看他很累的样子,也就没有多说,进房放水让他洗了澡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苏未年习惯性的起早,做好了早餐,将小孩叫起来。可小孩今天似乎一点都不急。
“七点了,还不快一点,接你的人就要来了。”
周时延咬着荷包蛋,抬头笑眯眯看着他,满嘴吃的含糊着道:“周时毅说我可以不用去了。”这时候路楹撑着懒腰也从房里出来了。周时延眯着眼看过去,心情似乎还不错。
路楹看见桌子上的吃的,眼睛一亮:“好饿!”
“去洗漱!”苏未年抬手隔住她与桌子间的距离,一脸宠溺的无奈。
周时延叼着半根油条,眼里变了变。端起一旁的豆浆,猛地灌了一口。
“咳咳咳咳!”
“怎么了?”苏未年诧异的回头,连忙跑过来,一脸着急。
“没事,就是呛了一口!”
周时延弯着腰,将身子靠在苏未年扶过来的手上,嘴角偷偷摸摸地笑。一旁的路楹,脸上的担心在碰上周时延的目光后,渐渐淡下去,蹙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不安。
焦虑了一上午,没有接到酒店来的电话和通知。苏未年抱着一丝侥幸还是去上了班。
路过办公室的时候,没有看见王东易,他躲躲藏藏从门前跑过去,等进了厨房,才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来了!”厨师长笑眯眯地看着他,颠了颠手里那条鲜肥的鲫鱼:“今天教你做道鲫鱼汤,待会儿看着点,这可是补身子的好东西!”
苏未年感激地笑了笑,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第二天,是周末。苏未年起了早,出门买菜。
卖鱼的大哥一个劲的叫唤,新鲜、野生。想起这两天新学的鲫鱼汤,苏未年便也挑了尾不大不小的鲫鱼。
“今天吃鱼?我要红烧!”周时延手里捧着平板,看见苏未年手里提着的鱼,说道。
苏未年顿了顿,解释道:“这是要给你路楹姐熬汤喝的,到时候也给你盛一碗。”
周时延的脸色立马阴了下去,双眼狠狠瞪着他手里那条鱼,像是和它前世有什么深仇大怨一般。
跑进房里,对着镜子里的手臂捏了捏,肌肉似乎还不够结实。周时延有些懊恼,什么时候才能和他说呢?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看那女人每天一副笑得意味深长的花痴脸,周时延有些坐不住了。
“呕!”
“路楹!你怎么样?”苏未年站在卫生间门外,听见路楹吐得昏天黑地的声音,很是着急。刚刚就是喝了一碗鱼汤,还没下肚呢,就一口喷了出来。
周时延坐在桌子前,惬意的喝着鱼汤,偶尔向那一头瞟两眼,心情好得不得了,既然无福消受,他不介意全包下来。
路楹吐得厉害,出来时也还是一副很虚弱的样子。苏未年不放心,要带着她出门去医院看看。
路楹脸色有些微变化,不肯去,脸上很慌张的样子:“我没事,睡一觉就没事了!”
苏未年不肯,硬拽着人出了门。
医院里到处都是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儿,苏未年坐在走廊上的凳子上,手里捏着一张化验单。路楹垂着头,头发将脸盖住,露出苍白的耳尖。
“你早就知道了?”
“嗯!”
苏未年叹了口气:“那你准备怎么办?”
路楹抬起头来,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双眼红肿:“打了吧!”
“这怎么可以!”苏未年瞪大了眼,有些责备的看着她:“这是你的孩子!”
“不!他是耻辱,他的存在,时时刻刻告诉我,我是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路楹崩溃的哭泣。
苏未年将人抱住,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安抚着她,混乱的思绪里理不出一个头来。
在苏未年的观念里,不管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他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放弃他,他做不到。但路楹没有错,这个孩子的存在,也代表着一段不能言说的过往,要她一个人承受,的确不公平。
仔细想一想,之前的日子里路楹对这件事不是没有痕迹。路楹总是面对着自己欲言又止,脸上的笑意也变得也来越少,总是碰见她一个人偷偷哭过在擦眼泪的样子。而她没有说,一直一个人默默地承担着压力与痛苦。
“路楹,不要怕!”
苏未年想,既然你一个人不可以,就让他来承担一半吧!这不是感性的无理智的做好人,长久的相处,两人之间即使没有什么缠绵兮兮的爱情,却滋生出比爱情更长远更坚强的亲情。要苏未年放下她一个人,他扪心自问,也做不到!
“我们可以一起养他!”苏未年拉着路楹的手,坚定地说:“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路楹,答应我,不要放弃他。”
路楹低着头,没有说话,被苏未年牵着的手却握了握。苏未年一笑,将人搂进怀里。
“没事的,这就是我的孩子,我们一起,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你说什么?”周时延手里还拿着削好的苹果,他刚才想,如果苹果没断,他就去和苏未年告白,不管苏未年什么反应,总之一定要缠着他。苏未年对他那么宠,一定舍不得他不高兴。
可现在,就差那么一步,却断了。周时延收回目光,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苹果,声音里有苏未年听不出的苦涩:“那恭喜你们啊!”
苏未年脸上带着笑,他是真的开心,便也没有注意到小孩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将路楹小心扶着坐好,又倒了水送过来。
“温的,喝了人会舒服些!”
周时延起了身,进了房。他呆坐在床沿边上,手里还紧紧拿着那个苹果,到底是哪里错了呢?周时延想不通!他明明很努力地在看好他,可还是没有看住。
他今年十七,苏未年已经二十二了,结婚什么的似乎就是那么理所当然。是他一直自欺欺人,不愿相信苏未年会丢下他,转头和别人去过一辈子。以前还没进城里的时候,苏未年和他挤在山里那一点八米宽的小木板床上,互相取暖。
苏未年做的梦里,喊的人都是“阿延阿延!”。他可以认为苏未年将他送回周家只是因为单纯的想让他好,可现在呢?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不管不顾地走到他面前,将心里那些在世人面前不能启齿的龌龊的肮脏的心思都说出来,逼着苏未年给他回应,将那个女人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