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方严的脸。抬起手,抚摸爱人的头发,连口气都那么柔和:“一直没有机会问你,那枚戒指,还喜欢吗?”
“克劳德!?”方严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不是十七岁的小狮子该有的记忆,应该属于十年后的克劳德。
“是我。”男人微微一笑,时光仿佛穿越了十年。他从床上走下来,单膝跪下,执起方严的手:“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请你告诉我,如果时间倒流,回到一切发生之前,你会接受我吗?”
“严,嫁给我,我会给你幸福。”他庄重地说,低头亲吻方严的手。
“克劳德……”方严声音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思昏沉地在火炉旁打盹……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般的灵魂;爱你老去的容颜,痛苦的皱纹;也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我一直想对你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中,你都没有改变过。”他保持跪姿,缓缓朗诵叶芝的《当你老了》,目光像水一样温柔:“是我太急躁了,一定把你吓坏了吧。你不需要现在回答,当年轻的我向你求婚时,再说出自己的答案。”
他站起来,抱住方严的头,用两只胳膊护着,感慨万千:“能再见你一面,已经足够了。”
“克劳德,真的是你?”方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无法理解这一切,太荒唐了,难道他也重生了吗?如果在他面前的是十年后的克劳德,那十七岁的小狮子又去了哪里?
“是我,你的克劳德。”男人无论是说话的口气,还是动作都和小狮子不太一样,尽管他们是一个人,却有质的区别。
“让我好好看看你。”抬起方严的下巴,克劳德用他漂亮的蔚蓝色的眼睛长久地注视他的爱人,然后狠狠吻上去。他用嘴唇侵犯他的口腔,吞掉彼此的呼吸,近乎疯狂地拥抱对方:“我以为你不爱我,但我错了,谢谢你,我的严。”
“你为什么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不,别告诉我你会离开,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方严不敢往下想,只能紧紧抓住克劳德的衣袖,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留住他:“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梦,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你明白,这个时代不属于我。”克劳德用他温暖的大手细心地擦掉方严的眼泪:“你为我哭了,值得了。”
“你可以不走,不是吗?”虽然他不明白,但一定有解决方法。
“不,这个时间属于十七岁的我,而不是十年后的我。我不能那么自私,剥夺他存在的权利。”他抓起方严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但不要怀疑,我们是同一个人,这一点不会改变。这里,我的心脏因你而跳动,我的血液为你流淌,我的生命因为你而绽放光辉。无论时间和空间如何改变,我都会遇见你,然后爱你,直到永远。”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想听,不要对我说残忍的话。你明明可以留下,和17岁的你共用一个身体,不是吗?”他张大眼睛,希望从克劳德眼里看到一丝希望。
男人无奈地摇头:“我们不能肆意改变过去,因为黑暗会遮蔽未来。”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变得透明,一点点消失。他带着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方严,最后说道:“严,我爱你!”
“不!”方严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小狮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连接身体的各种仪器都在正常运转,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
因为梦境太真实,导致方严头部剧烈地疼痛,胸腔像被什么东西挤压一样喘不过气。他踉踉跄跄地走出病房,在白炽灯照耀的走廊穿行,一直跑道楼梯间。即使用力抓住臂膀也无法阻止身体的颤抖,这股恐惧并不是来源于梦中的诀别,而是克劳德口中那句话。
我们不能肆意改变过去,因为黑暗会遮蔽未来。
☆、第24章求婚
小狮子昏迷了整整两天。
方严不吃不睡,也守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清晨,断断续续下起小雨,气温骤降到零下。温暖的室内虽然感觉不到寒冷,但雾气爬满玻璃窗,一片朦胧,让人不知身处何处。方严颓然地坐在病床边,眼里全是血丝,充满倦态的脸上总有种道不清的悲伤。他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变得绵长,只是呆滞地凝视窗外,想起举枪自杀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凄风苦雨的早晨。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纹繁杂,纵横交错,分不清彼此。据说这样的人一生凄苦,总有纠缠不清的痛。
“如果你再不醒来,我一定会发疯。”他握住克劳德的手,痛苦一点点累积,几乎到了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求你了,像以前一样精神抖擞地跳起来,对我说早安。跟我发脾气也行,怨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要离开我去找杰森都可以,只要你醒过来,想要做什么我都答应。听见了吗,只要你肯张开眼睛,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方严不断哀求,祷告,甚至许下诺言,只要能让克劳德醒来,他可以做任何事,哪怕立刻去死。
但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到了中午,泉来了,带了些吃的,热腾腾地摆了一桌。但方严没有胃口,只捡了一个三明治,勉强吃了一半,连水也不想喝。他现在揪心的是小狮子的安危,其他都不重要了。他的爱人躺在那里,毫无知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等待变得如此漫长。
这种爱人在眼前却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的折磨,比任何酷刑都残忍,令人无法承受。方严的眼睛满是血丝,刺痛,只能用手不断按压酸痛的眼窝:“有线索吗?”
泉摇摇头,见他不动筷子,干脆自己吃起来:“监控坏了,所以没拍到车库的情况,不过我不认为这是巧合,电线断开的地方明显是被人割断的。而且,我还得到一条很有趣的消息:保安说当天早晨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东方人在附近徘徊,因为样子不像车手,所以多看了两眼。那个人瞎了一只眼,带着一个外形奇怪的眼罩,上面的图案很像一条龙。”
“沐……”方严觉得头很痛,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我可没这么说,一切都是猜测。”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咬了一口红烧狮子头,吃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这是给谁买的:“我陪不了你几天了,下周我得回西西里岛,总部有些麻烦事,不是一两个月之内能解决的。”
“怎么了?”居然把泉召回去,这事不简单。
“拜托,虽然你是独行侠,但也有自己的情报网,怎么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泉扶额,不忘翻了个白眼,相当鄙视:“一只小猫就把你搅得天翻地覆,六神无主,这怎么得了。”
“抱歉。”这段时间,方严把重心全部放在克劳德身上,除了得知元冕到了柏林之外,对组织内部的事一概不知。
“出事了?”他问。虽然他讨厌这种生活,却无法摒弃过去,该出手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泉摆手,示意他不需要道歉,然后凑过去,压低声音说:“布鲁诺家的小鬼干掉了红发里奇,西蒙发誓要为他的哥哥报仇,横扫了以布鲁诺为中心的所有家族。现在意大利一片混乱,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等待一次全新的改革。你知道老头子到柏林来做什么吗,因为他无法稳定局势,需要迪恩的帮助。真可笑,那个人也有低头求人的一天,真想看看那张面具下的脸究竟是什么表情。”
“你想做什么!”他的眼神太疯狂,让方严无法忽视。
“教父的时代过去了。”泉坐正,脸上有一种坚定不移:“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如果你想杀死元冕,并且取而代之,我不能给你任何建议。”方严内心很挣扎,至亲兄弟需要帮助,按理说应该竭尽全力,但他不能背叛自己的父亲。尽管他对这个人毫无感情,甚至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但他不能。
他把目光移到小狮子身上,还在沉睡的大男孩脸上很平静,似乎没有任何痛苦。对方严来说,他很干净、很纯洁、很美好,没有被黑暗渲染过,是清晨的阳光,他不能让他卷入任何危机。
这样想着,他狠下心说:“我想过平凡人的生活,远离这一切。”
“我明白,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卷进来。”看看时间,泉站起来,打算离开。他走到门边,最后看了一眼方严,眼神复杂:“你是仇人的儿子,但也是我的亲弟弟,还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不管结局怎么样,希望你能获得自由,跟小猫在一起,一直幸福的活下去。”
这话说得凄厉,如同诀别一般,但方严坐着,没有表示。泉知道他得不到回应,只能自嘲地说:“看来我也得受一次重伤,才能换来你关切的眼神。”
“你的话太多了。”方严没有回头,他的世界不需要别人,只要有克劳德就够了。
泉这一去凶多吉少,但方严无法分神去担忧他。作为黑手党成员,从出生就伴随着死亡,离别早已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