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家怎么行……”蒋云思迟疑。
“少啰嗦,我替你跟你妈说,你先做题。”辰松拍了下他的脑袋,便起身坐到床边翻书。
蒋云思只得伏案努力。
辰松瞅着他的背影发了半天的呆,才重新把视线投回手里面的书页:这些往年全国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怎么看上海……也没有这小白痴考的上的学校。
沉思良久,辰松又站起来忽然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要是困了就睡我床上吧,柜子第三格里有睡衣。”
蒋云思瞅瞅外面已经黑掉的天:“这么晚了……”
辰松道:“我让司机送我。”
接着就打了叫车的电话,等待的功夫,又跑到厨房给他煮了杯牛奶,才匆匆离去。
“辰松,你怎么来了?快请进,云思呢?”吕澄本来正和老公坐在客厅吃苹果,开门见到意外的客人,边让路边一头雾水的问道。
原来的小约克夏已经长大,跟在旁边汪汪直叫。
辰松也不客气,坐下便回答:“他还在学习,阿姨,我是来商量件事。”
吕澄问:“是云思怎么了?”
“说实话,您觉得他现在的状态能考上大学么?”辰松问道。
吕澄掩住心里的担忧:“考不上……就只能复读了。”
辰松也不拐弯抹角:“我觉得他不是受得了打击的孩子,不如想别的办法,山东的分数线这么高,倒是可以把户口迁到别的地方,像是直辖市什么的,就容易多了。”
这办法谁都知道,但凡有门路的家长没有不往这儿努力的,可哪是说迁就迁的事。
吕澄叹气:“我不是没考虑过,可……”
“我来就是想说,您要是信得过我,就把户口本给我,这事我帮他办了。”辰松的眉眼间明明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语气里倒是非常自信:“唯一的要求只求您别跟他说真相,他自尊心强,我不想让这个影响我们的关系。”
完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吕澄不至于依赖于一个孩子,但她怎么能无视辰家的本事,因此,笑容就像控制不住似的,完全牵动了这个平凡的母亲的面庞。
一去一回,再到家已经很晚了。
辰松用钥匙打开门,只看到走廊尽头自己的卧室还亮着微微的光,便轻步走进去,果然,蒋云思已经陷在被子里面入睡。
他站到床边,看着蒋云思刚刚洗完还带着湿意的柔软黑发,又稚嫩又消瘦的脸,还有露出的手臂上因为之前的手术而留下的伤痕,心思忽明忽暗,莫名其妙的,忽然伸手触碰到他光滑的眉心,抚平了隐隐的忧虑。
蒋云思睡觉很轻,忽然惊醒,迷糊道:“你回来了啊,我做完题了,有的不会……”
辰松问:“牛奶怎么不喝完?”
蒋云思皱了皱眉头。
辰松笑了下:“其实我也不爱喝,睡吧。”
蒋云思这才又闭上了眼睛,可尚未等他再睡熟,洗漱更衣完毕的辰松又走了回来:“客房好久没收拾了。”
“啊,我去帮你收拾。”蒋云思挣扎着坐起来。
辰松若无其事的趴到他旁边:“不用了,我的床这么大。”
大床一沉,蒋云思的心也跟着一飘。
辰松笑着跟他对视,好几秒之后说:“喂。”
发呆的蒋云思紧张的回答:“啊?”
“分我点被子,你想冻死我?”辰松说。
蒋云思赶快扯开被子让给他,自己侧身躺到床边,心跳如雷。
可辰松丝毫不觉得哪里有别扭,泰然自若的翻了几分钟杂志,关了灯,躺好,简直若无旁人。
蒋云思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谁知他的胳膊忽然被辰松从被子握住,而后整个人都被迫的躺平,吓得立刻问:“怎、怎么了?”
辰松摸了摸手术的伤疤:“还疼吗?”
蒋云思摇头。
辰松依然能想起那时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又摸了片刻才松手:“睡吧。”
蒋云思都快被他弄崩溃了:“嗯……”
“好像张国荣又要开演唱会了。”辰松根本没有要他睡觉的意思,又闲聊了起来。
蒋云思听到这个很高兴:“是吗?”
“我也是听说。”辰松道。
蒋云思开心的说:“那我们攒钱一起看吧。”
“好。”辰松随口答应,半晌又道:“我也喜欢他,我说那些胡话,也不是说你跟他十万八千里,他是大明星,电影里那些东西,千八百人一起造的梦,都不是真的,而我们都是平凡人,他有他的好,你有你的好啊,你就是太把看到的玩意当真了。”
蒋云思淡笑了下:“本来……就是十万八千里啊。”
如果自己像张国荣一样风华绝代,一样才华横溢,一样有那么那么多的喜欢,也许心底的喜欢,就不那么难以实现了吧。
“白痴,都听不懂我说什么。”辰松哼了声,再次气呼呼的说:“睡觉。”
其实,他并不觉得蒋云思的不切实际有多可恶,或许这也是这个家伙可爱的地方吧。
只不过,生活就是实际,看不到这一点的人,以后一定过的很辛苦。
☆、第三十六章
办户口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辰松只要打几个电话说几句好话便能办妥,可他毕竟还是个中学生,又没父亲管教,此举难免会让家里人注意并且不安。
“听说,你让你姑父给人弄了个北京户口?”爷爷果然在全家聚会时忍不住发问,并且责备:“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他在北京做事容易?搞不好就落下口舌……”
辰松放下筷子道:“上次蒋云思受伤是我害的,他家没有责备我,让我觉得过意不去。”
“补偿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就连你自己高考都不肯走捷径……”老人家皱起眉头。
“这也算是其中的一种,我问姑父了,他答应的很痛快,想必他有办法。”辰松抬起眼眸看向爷爷。
辰爷爷说:“不行,我不同意。”
辰松顿时急了:“我又没麻烦您,您凭什么不同意?”
爷爷拍下桌子:“这个家是谁说了算,你小小年纪,从来不听话,使唤人倒是有一套!”
“别的事都可以,这个不行,我已经在外面答应了,您莫名其妙的搞破坏,让我把脸往哪儿搁?”辰松索性不吃饭,起身就要走。
老头毕竟心疼这个孙子,转了口气道:“这话是你说的,户口的事若是办了,相亲和上大学的事,你就得听我的。”
“我不相亲!什么老掉牙的主意!”辰松提起这个事就火冒三丈。
“你以为我想啊,你叔还在审查,不跟检察院的王院长搞好关系,你说怎么办?王院长主动说让你跟他女儿吃顿饭,认识一下,又没让你娶她,怎么就这么难?”爷爷气的满脸通红:“你叔养你这么多年,你就一点、一点……”
话还没说完,便痛苦地捂住胸口喘起粗气。
辰松怕把老人又闹病了,赶快扶住他说:“爷爷,我……尽力而为。”
蒋云思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考上大城市的学校,最后的冲刺学习,无非是种咬牙坚持的惯性罢了,比起这些,他更愿意去好好珍惜最后能跟辰松和小雨做同学的日子,毕竟以后和他们,恐怕要开始过不同的人生。
所以当吕澄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已经托人办理了北京的户口时,他完全有点措手不及:“学校也联系好了,你五月份去报志愿,顺便适应一下环境,然后高考完再回家,到时候玩几天也行,杨翰不是在那吗?”
蒋云思瞅着母亲的笑容很疑惑:“这么突然,怎么没听你提过?”
“还不是怕你分心,你可知道北京的分数线低啊,特别是考外地的学校,你的分数虽然在这里不占便宜,但是好好发挥,也许在北京就能考个二本。”吕澄的兴奋是发自肺腑的,说完便拍了拍儿子的头:“最后的日子,沉住气好好复习。”
蒋云思被搞的很茫然,点头之后,却又忽然想:这样,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去上海了?
而后,便隐隐的有点幸福和期待。
很可惜,因户口而产生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在离校前不久的日子,蒋云思忽然在图书馆门口偶遇了林吉。
这姑娘原本开朗可爱,说什么都会眉飞色舞,但隔段日子不见,却已经瘦脱了形。
蒋云思心情有些复杂,却还是小声打招呼:“这么巧。”
“不巧,我是来找你的,辰松躲着不肯见我,你把这信交给他。”林吉面色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愤恨。
掺和人家恋爱是不对的,可蒋云思仍旧忍不住想劝劝她:“你不要伤心了,本来他也要毕业了,难道你们还能一辈子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可以?”林吉反问,声音忽然就带了哭腔:“我、我把第一次都给了他,他说分手就分手,太残忍了!”
这话一下子就把蒋云思震住,如果他所理解的“第一次”没有错的话。
林吉看来也是憋了很久,或许因为蒋云思是辰松的朋友,她擦着眼泪说:“本来我也没指望辰松毕业以后还会跟我好,可我不甘心……明明前一天还跟我甜言蜜语,第二天就说家里安排相亲,不让他跟我来往了……我又不是机器人,也不是商品……怎么一下子就不要我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