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佳木一看,笔记也是全英文,这个倒是难不倒他,以前他的水准够帮季童翻译资料,只是需要补充一些专业词汇,拿着就跑下楼,“谢了。”
胖子一屁股坐回电脑前面,“十点之前还给我,我放松了心情也开始学习。”
裴佳木下楼打听了哪里是复印社,拿了钱包过去,里面几台大型复印机前头排的都是人。
算了下时间,现在距离晚上十二点还剩五个小时,必须保证睡眠时间,明早可以五点起来读书,第一场考试是早晨8点,考完了回来可以补个觉。
裴佳木找打印社的服务要了早晨补考课程的试题参考资料,一面排队一面看。
仔细看了一下,乐了,这门功课虽然跟自己前世读金融专业时候学过的侧重点不同,基础知识倒都是一样的,还是得复习记住要点,心里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等到复印完东西回到宿舍,钱包里只剩七十多块,时间已经快十点,好在明早要考试的资料已经看完。裴佳木把借的笔记还给胖子,打算先读专业课考试,明早起来再做两套补考课程试题。
11点钟的时候陈磊几个回到宿舍,见裴佳木坐在台灯下一面看书一面写写画画,都惊了一下。
三个人对视一眼,陈磊走到裴佳木身后探头看了一下,专业课的笔记,忍不住问,“呦~打哪儿找到复习资料?”
裴佳木猛然回神,才看到室友回来了,“哦,找王壮驰拿到,”想了想又问,“你们手里跟我的一样吗?交换看看好不好?”
周冲还是没回应,端着盆径自洗漱去了。黄彦峰倒是凑过来看了看,“呵,年级第一的笔记,我也印了这一本,可以对对试卷有没有不一样的。”
陈磊见他确实草稿纸上写的都是笔记,态度也勉强好了些,抽过他压在一边的试卷看了看,“我比你多一份前年的,我已经做完了,你可以看看。”
裴佳木弯起眼睛笑笑,“那就谢谢啦。”看来跟那个周冲有旧仇,不过这样表现明显的敌意,也算是个直性子吧。
然后就丢在脑后不想了,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虽然才重生过来一天,但是裴佳木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目标。这具身体再有什么不好都没关系,活过来了,四肢健全,就更好了。
以后的事情,还没工夫细细计划,但是有些事情是终归要做的,比如目前的考试。
他一向是果断的人,当年大学时候觉察到自己喜欢上了季童,没怎么犹豫就表白了。在一起之后就一心一意对季童好,无论是谁怎么威逼利诱都不放弃。家里的事情,事故,残疾,所有的事情无可奈何了就立刻放弃,因为清醒地认识到时日不多,与其浪费在仇恨上不如与季童在一起……
到后来,决定了要离开,让季童能拥有新的好生活,就毫不犹豫地计划执行,甚至沉入水底让自己窒息的时候,他都能做到,坦然微笑。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一件一件做。
陈磊有些诧异地看裴佳木转头继续写笔记读书,总觉得他周围哪里不对,疑惑地盯了好几分钟之后,终于明白过来。
这家伙书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了,虽然还是微微凌乱,但是平时脏乱的食品渣滓包装袋都没了,书都整齐地垒在架子上,台灯下面两尺见方的地方干干净净的,正是读书的样子。
而且刚才三个人进来的时候,他一点儿都没受到影响的在读书。还是,早晨错怪他了?这家伙转性了?真的决定要好好读书?
裴佳木不知道室友心里的惊奇,一面读笔记一面抄写关键词帮助记忆,到了11点45,还差15分钟熄灯,就利索地合上本子做了标记去刷牙洗脸。
这具身体虚到炎热的七月里一点儿汗都不会出,裴佳木一边刷牙一边琢磨,等熬过了考试,要看看银行卡里还剩多少钱,弄清楚亲属关系,去看看医生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利用假期锻炼补身体补习功课,还有、去偷看季童……
晚上的大水房里,夜风从窗口灌进来的时候,有些凉,水龙头里出来的水倒是微温,洗了脸,没敢冲凉水澡,裴佳木拧了毛巾擦了擦身体,将就回去了。
十二点,宿舍楼准时熄灯,裴佳木抹黑爬上床,拽了被角搭住肚子,安安稳稳睡过去。
★ ★ ★
几百米外的学校机房,周韩把一盒披萨推到季童眼前,“吃个宵夜回去休息吧。大家伙儿也快扛不住了。”
季童一只手拄着下巴歪靠在椅子上,另一只手在键盘上飞舞着打字在一份企划书上写批注,“放一边儿吧,你们先走。”
周韩拿他没办法,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季童大概不会愿意回那个家里睡觉,只得拍拍他肩膀,“那行,随你,明早你想吃什么?我过来顺便帮你带去。”
“什么都行。”季童眼神有些空洞,停了停,随便挥挥手,“走吧,不用管我。”
很快实验室里人空下去,寂静的机房大楼,只剩下中央空调和机器运转的嗡嗡声,季童点击了邮件发送,把头发往后捋,露出饱满的额头,仰脸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抓起车钥匙站起来匆匆下楼出去。
低调的黑色轿车滑到校门口的时候,打瞌睡的保安被惊醒过来,迷迷糊糊抬起栏杆,看着那辆车陡然加速嗡一下窜出老远去,瞬间瞌睡都被吓飞了。
季童在深夜的绕城环线上飞车,两侧车窗开着,风呼呼滑过耳边,轻微的失重感之下,却觉得心口的位置愈发沉重。
开了近半个小时,车陡然减速转进一条窄路,路两旁的大树格外繁茂,将路灯都遮的暗暗的。
季童在青石栅栏门附近的角落里停下车,绕着栏杆转了几圈,找了个下脚的地方,轻盈地跃起翻进去。
一路沿着石径上坡,闭着眼睛也知道走几步可以到达,溶溶的月色给附近林立的石碑披上一层柔曼的轻纱,裴嘉木的脸在青石的框子中间微笑。
季童呼出一口气,慢慢坐在墓碑前的石阶上,前倾身子,将脑门抵到相片上,终于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停顿了好久,空气中只余夜风飞过矮灌木的沙沙声和偶尔不知名的鸟叫,季童好像忽然惊醒一样,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微笑的青年,伸手抚了抚上面的灰尘,反手都蹭到自己的衬衫上,“白天没来看你,不生我的气吧?你说的话,我还没做到,忘不了。我很努力了,不许怪我!啧,说这么幼稚的话,也不许嘲笑我。”
青年还是微微笑着,微长的凤眼里盛着满满的柔情。
季童又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启明星升起来,屈指扣了扣照片,“行啦,我回去了,会好好吃饭的。什么都听你的!”
说完站起来顺着小径又出去了,轻车熟路地翻出墓园的栅栏,慢悠悠开车回去了。
周韩一早七点就提着早餐进实验室的时候,就看到季童把几张椅子拼在一起,身上搭着件西装外套睡的正熟。
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周韩打开工作邮箱,看到回复邮件是凌晨一点半,叹了口气,给赵玄雨发消息,“我看老大的样子是要过劳死,再这样下去咱俩不能够指望跟着他变富豪了。有命赚钱没命花,咱俩得上点儿心发动周围给他找个能管住他的来。”
赵玄雨很快回复短信,“情种都这样,除非自己想通了。我媳妇新看的电视剧里不是有一句,不是那个人都是将就。你看他像是个将就的人么?”
“那就眼瞅着他死么?新闻那些过劳死也不是夸大其词啊。”
赵玄雨这次停了许久才回复,“……那就试试看吧。”
☆、余额
季童被屋里的动静吵醒,按着额头坐起来,期间椅子不稳,还差点儿掉到地上。
周韩递给他一杯豆浆,“啧,你这胡子拉碴的样子,出去走一圈儿不论是姑娘小伙儿都得捂脸。”
季童没接杯子,从旁边的书包里翻出个洗漱杯去实验室的卫生间,刷了牙用凉水抹了把脸,回来一口一口默默吃早餐。
周韩开了个没人搭理的玩笑,无语地坐回去开始做测试工作。
季童吃完了早餐,又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站起来拎起包,“我回去休息一早,下午再来。”
周韩听这句话简直跟听天籁一样,赶紧点头哈腰,“去吧去吧,今天全都不来也没关系,我看你昨天批复的这些东西他们得改一天。”
季童抹抹头发,“没事儿,我下午来。”说着径直出去了。
早晨七八点的校园正是热闹喧嚣的时候,学生们从宿舍楼里涌出来奔向图书馆教学楼,穿着衬衫步履匆匆的季童跟周围的年轻孩子们有些格格不入。
逆着人流走了一会儿,季童四下张望了下,决定从远离教学楼前大路的小树林中间穿过去。
绕过楼角果然就安静了许多,只有几个背单词的学生,季童拎着双肩背包快步绕过去,转过一面爬山虎建的绿色木走廊猛然跟同样转弯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一个穿着宽大T恤和运动裤的男学生,瘦的仿佛纸片儿,被撞得整个人朝后仰过去,季童条件反射捞住他,一手抓住旁边的栏杆,觉得手里的人轻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