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钦不知道报纸上关于“两男殉情”的报道,只当大家在为林磬偏执的爱惋惜。
占据着日记主人身体的李尚钦,早将自己的遭遇抛之脑后,现在,他扮演的是林磬。
林磬会因为日记在大家面前放出来,感觉不好意思,此时的李尚钦也有点儿。
林磬会因为众人此时的眼泪而感动,李尚钦也感动了。
林磬会因为日记的内容而触动,李尚钦也被触动了。
林磬可能会因为这触动而醒过来,但李尚钦不会!
因为,林磬爱方即墨,而李尚钦,不爱。
所以,李尚钦注定只能当一个被人围观的毫无尊严的植物人!
每每思及此事,李尚钦都欲哭无泪……
自此,李尚钦的耳边日夜循环播放着矫情的“语音日记”,“方即墨”这个名字成为了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之源。
于是,在李尚钦被折磨了一周有余,已经能把日记背出来时,方即墨本人——出现了!
☆、重生成一个植物人(二)
当感动的泪水流尽,围观的众人早就散去,为自已的生活忙碌去了。
只剩李尚钦孤零零的与语音日记“耳鬓厮磨”。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方即墨,这真的是一句太悲伤的诗。
我一个人坚持了太久,很累,不过我不会放弃的,他们用尽任何手段我也不会放弃的。
我是不是该勇敢一点告诉你呢?
情人节快乐,晚安!
2013年2月14日,林磬”
“方即墨,我就要无家可归了。
爸妈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
上次是我太唐突,吓到你了。明天我就向你正式表白,好不好?
方即墨,千万不要拒绝我,我只有你了。
2013年3月20日,林磬”
不知听了多少遍,李尚钦还是能清晰感受到日记主人的偏执与决绝。
活在自我情绪中的人,多么愚蠢,又多么坚定。
早已消散的情绪循着记忆扑面而来,李尚钦想起了很久没联系的他。
爱而不得的忐忑和失落,谁又不曾有过呢?
犹记青涩岁月,是谁最先萌生了禁忌的情愫?所有的轰轰烈烈,终是褪散成了难以言诉的离别。
当时,李尚钦太轻狂,而那人,太懦弱。
终究是分开了。
“吱~”很轻的开门声,将李尚钦从泛滥的思绪中捞了出来,以意识形态存在的他,有着异常敏锐的听觉。
陌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床边停下,来人却迟迟没有开口。
在李尚钦以为时间就要静止了的时候,又一声开门声响起。
“你是……?”是林妙。
站在床前的人回头。林妙和身后的夫妇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来干什么?”林何声语气不善。
“伯父,伯母……”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对不起。”
“我儿了变成了这样,你满意了?”声音里含了怒气。
“何声…”,王亚楠拽了拽丈夫的衣服,又转向来人,“即墨,我知道是小石头一厢情愿,不怪你,你还是回去吧。”
“方即墨,听到没,还不走?”林妙给他递眼色。
“对不起,”方即墨的声音仍旧听不了出波澜,“这件事我无法置身事外,我愿意代替林磬向您二老尽孝。”
“放屁!”林何声彻底怒了,“我儿子又没死,用得着你?”
“我也希望林磬能醒过来,但是在他醒过来之前,我想做些事来弥补。”坚定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不可动摇。
林何声干脆转身出了门。
“你这又是何苦……”王亚楠说完也跟了出去。
病房重新恢复了平静。
“方即墨,你到底把小磬当什么?”林妙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我把他当朋友。”
“只是朋友?”
“是。”
“那你根本没必要来这。”
“我不喜欢欠别人。”
“你……”善解人意如林妙,也被油盐不进的方即墨逼出了怒气,“你想还债是吗?如果我弟一辈子醒不过来,你也打算用你的一辈子来还么?”
方即墨沉默了一会还是点了头,“如果真是这样,这也是我的命吧。”
林妙彻底无语了。
良久。
“不如,今天就由你来给我弟擦洗身体吧。”
“啊?”只愣了一瞬,方即墨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原来这个让林磬神魂颠倒的方即墨,竟是个如此固执的木头。听完整个对话的李尚钦如是想,完全没有“自己的身体就要被陌生人看光摸尽”的危机感。
就算这不是他的身体,以后也会是的好么?
方即墨当然不是木头。
“他是生了锈的铁块。”方即墨的发小兼合伙人柳骄阳如是评价。
方即墨的价值观纯粹的不近人情,非黑即白,爱憎分明,毫无中间地带。他认定的人和事,就会全心全意的维护和达成。
这种性格在事业上是好的,强大的驱动力使他迅速迈向成功。
但在感情上……真的算是极端的到理想主义了。
毕竟,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复杂的,光用“爱”与“不爱”哪能衡量的清楚呢?
“所以你就眼巴巴过去给人家当二十四孝儿子了?”柳骄阳挑着嘴角笑弯了桃花眼。
“滚!”方即墨一记眼刀抛过去,正中红心。
“其实这事跟你没关系,你知道的。”柳骄阳难得正经。
“我知道。这事我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不能不做些什么。”
深知好友就是这种以“问心无愧”为金科玉律的性子,柳骄阳也不再说什么。如果不是方即墨的性格如此固执的可爱,柳骄阳也不会跟他做这么多年的朋友。善于交际的他,人脉众广,但是这么可靠的朋友却是屈指可数的。
柳骄阳已经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方即墨了,也许是小学也许更早。邻居方叔叔家新来了一个小孩,不爱说话,看起来怯生生的。
方叔叔让自己带着他一起上学,放学,他便老老实实的跟着。问他一句,他就说一句,似乎从来不会主动说话。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的近乎残忍,很快班里的同学便流传出“方即墨的爸爸妈妈出车祸死了,他才被叔叔收养” 这样的话了。
柳骄阳从小就机灵,他没有主动问过方即墨,但看他听到那些话的反应,便觉得是真的了。本来起的捉弄的心思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责任感。
但是很快,柳骄阳的责任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方即墨很快熟悉了陌生的生活环境,有了笑容,也渐渐开始了跟同学的交往。大人都夸,即墨这孩子虽然话少了点,但是有礼貌,举止大方,根本就像个幸福家庭里有教养的公子呢。
方叔叔对于这样的方即墨显然也很满意,只有一个女儿的他,把更多的赞赏和注意倾注到了方即墨身上。
柳骄阳甚至听家里人谈话时说道,方衍似乎是把方即墨当成了继承人在培养呢。方氏的继承人,那可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方即墨大学毕业后,方衍没有让他去公司工作,而是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自己闯。这便有了方即墨和柳骄阳合伙开公司的事。
自此,方即墨主内政,柳骄阳管外交,两人凭借多年的默契和信任,把公司管理的是有模有样。
自从毕业后,方即墨就从家里搬出来自己住了。刚开始创业时,两人忙的连吃饭都没时间。加上方衍本身也很忙,所以方即墨并不经常回家看方衍,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方即墨是孤儿呢。
就是这么一个毫无家庭观念的人,现在却频频往别人家跑去“尽孝”,也难怪柳骄阳打趣他了。
“伯父……”方即墨到医院的时候,林何声正盯着心电图发呆。
“嗯。”林何声回神,却是没有多说的意思。
这样的情况对方即墨来说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距离他第一次来,已经有两个月了,兴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真诚,林家人尤其是林何声大大转变了抵触的态度,算是默许了他的帮忙。
给植物人擦身体,活动筋骨真的是个体力活。虽然找了护工,但是林家人却还是不放心,每天都要来看林磬。
方即墨主动承担起了这个需要坚持和耐心的体力活,怎能不让人动容。
方即墨正要拿盆去打热水,开始今天的擦洗,林何声却难得主动开腔了:“即墨啊,你说林磬什么时候能醒啊?”
方即墨却是一愣,自从林磬出事以来,这还是林伯父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方即墨起初只是礼貌性的去林家拜访,却没想到林父与他一见如故,俩人相谈甚欢,自此,方即墨便成了林家的常客。
当时,两人都还不知道林磬的心思。
林磬家是典型的小康之家,家庭和睦。似乎是被这样的温馨所感染,方即墨有段时间没去,竟然还会有些想念了。
所以当事情发生时,方即墨最怕面对的,就是两位和蔼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