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殷宁感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便都是可惜。“既然已经分手了，你不打算找个新的么？”
“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好好挣几年钱把房子买了再说。”赵小明说着，又神差鬼使地问了一句，“老板您呢？”
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陶秘书亲自叮嘱过，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这么好的工作说不定被他一句话弄丢了，才是真可惜。
殷宁却没有跟他计较，因为怀念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也是谈过，现在不在一起。”
赵小明略感惊讶，“那一定是老板甩了对方吧？”
殷宁一愣，不禁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不用想都知道，无论看脸还是看钱，老板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赵小明的语气中充满了憧憬。
“我们没分手，只是现在没有在一起。”殷宁淡淡解释着。
赵小明了然道，“原来是异地恋。”
这样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殷宁的心情仿佛也轻松了一点。赵小明的感情经历才是人们普遍应有的，因为好感在一起又因为现实分手，即便分了也不会为感情所累，重新回归到新的现实中去。
这种世俗的感情对殷宁来说却很遥远，早在第一次见到顾远亭时一切就好像命中注定，无论生死他都离不开那个人。
赵小明抬起头，从反光镜里隐约看到老板再次闭上眼睛，那张漂亮的脸就像是融进后座车厢的黑暗里。
老板没有否认，那便是异地恋了，有这样的条件还能不出轨说明老板真是个好人。赵小明这样想着，有些失神，直到与旁边岔路口上来的大货车擦肩而过才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他的手是稳的，并没有让殷宁因此而睁开眼睛。
赵小明定下心神，继续专注于驾驶，不料旁边车道上的大货车像是放慢了速度，而在他刚要超车的时候堪堪挤了过来。
殷宁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看向车窗外时，正好遇到货车疯了似的追上来，又被自己的车甩开。
“怎么回事？”他微微皱起眉头。
赵小明犹豫着回答，“那辆货车有点不对。”他不知道是司机喝醉了酒，还是故意撞上来，如果是后者简直是蓄意谋杀了。
“能甩开吗？”
赵小明已经把油门开到最大，可是那货车却紧跟在后面穷追不舍，这时候他们可以断定基本上就是蓄意谋杀了。
“老板你得罪什么人了吗？”
殷宁一怔，想起白天会场上林樾的提醒和竞争对手不怀好意的威胁，发觉事情似乎变得棘手起来。
他树敌太多自己是知道的，所以平时出门不带保镖不会去偏僻的地方，可是现在这是环城高速，一路都有监控，哪个不长眼的会选择在这里下手？除非，他们是找到了个亡命之徒，打算跟自己同归于尽了。
殷宁并不怕死，他只是没弄清楚顾远亭的生死，所以不知何去何从，更何况连累到司机也是不应该。在生死攸关的这一刻，殷宁似乎也没有特别的办法，他还是对自己的状况掉以轻心了。
赵小明把车开得飞快的同时，殷宁转头盯着后面。他看着那辆货车的远视灯越来越亮，最后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了，而就在此刻那两道光线中间凭空出现了一个光团，像是能把周围的光吸进去一样渐渐发亮，最终飘落地面。
“停车。”殷宁突然开口。
“老板？”赵小明一时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停车。”看着自己与光团的距离逐渐拉大，殷宁有些焦急地催促。
赵小明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到，下意识踩了刹车。
不待车停稳殷宁便拉开车门，迅速下车向后面跑过去，心里因为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猜测而跳得飞快。如果不是那个人，他这番举动无异于找死，而如果是那个人，他便死而无憾。
殷宁跑过去的时候，而那后面的大货车倏地停了下来，时间如同被定格，那团亮光慢慢地散去，显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面向殷宁一步步走来，眉目从模糊变得清晰，同样是他所熟悉的。岁月的痕迹留下来，在那人身上添加了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殷宁恍惚地看着他，眼泪涌出眼眶流过脸颊怎么忍也忍不住。
于是那人在他眼中又变得模糊起来，殷宁惊惶地抹掉眼泪，满脸无措就像当年劫后余生的表情。
他看着他，喃喃说着，“你真的回来找我了么？”
☆、第81章 真相
第二天早间新闻社会版头条临时播出了这样一则消息，一架货车在高速路上意外出了车祸，昏迷的驾驶员被送到医院后，才被人发现原来此人是警方通缉多年的重案犯。
他醒过来后交代了一切，包括有人指示他去撞一辆车，但是遇到了没追上，后面的事情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殷宁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他的猜测再次被证实，顾远亭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顾远亭了。
昨晚殷宁见到他等了近十年的人时忍不住失态，他看得到对方眼里的怜惜，而那个人却没有走近一步。
顾远亭就站在距离殷宁几步之遥的地方，目光温暖如同朝阳，也的确是像朝阳一样的触不可及。“你长大了。”这是他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就知道你没死。”殷宁满心都是委屈，既然回来了为什么没有情人间的亲昵，难道出现在这里只因为偶然的邂逅？
“你过得好吗？”顾远亭的声音随着夜风飘了过来，轻柔得让殷宁再次潸然泪下。
“一点也不好，你抛下我不知所踪，我怎么会好？”殷宁的眼角水光潋滟，而眼神中却似乎有火在燃烧，“若不是为了完成你的嘱托，我情愿当时就同你一起的。”
“我知道。”顾远亭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把我的父母照顾得很好，也知道你把顾氏经营得很好，辛苦你了。”
“现在你回来了，什么时候移交给你？”殷宁迫不及待地确认这一点，希望借这些俗世的牵挂来留下顾远亭。
顾远亭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说，“你记不记得曾经有一次去寺院求签，那里的住持大师说过你的运势看起来有点奇怪？”
殷宁点点头，“他说我是借了别人的运势，难道是你的？”在顾远亭失踪的日子里他把两人一起的经历回想了无数次，那次解签的结果似乎带着点不详的预兆，他当然会记得。
顾远亭坦然承认，“是这样。所以你无需说什么还不还之类的话了，你现在所拥有的都是合该你有的，我这一世的运势差不多也到头了。”
殷宁倏然一惊，急切地反驳道，“你留下来的一切，我都当作将来要还给你而悉心照管着，你难道不知道我在这世上除了你早已经一无所有？无论你是生是死我都不介意，可是请别再弃我而去了。”说到最后，他的眼泪忍不住再次掉下来。
“对不起。”他有多伤心，顾远亭一直都是知道的。他自然心疼殷宁，可是他需要心疼的却不仅仅是殷宁，六道众生都在他的眼里，苦海无涯，自有更需要他去度化的灵魂。
大约是察觉到对方若有似无的疏离，殷宁的脸色一点点冷下去，但他又怎么舍得责怪自己盼了近十年才盼到的人？他抬头看了看顾远亭，有些隐忍又有些哀怨地问道，“要一起回去吗？”
于是开车的人变成了顾远亭。
司机赵小明昏睡不醒，被挪到车后座上。顾远亭双手搭上方向盘，殷宁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位上，一时间恍若当年。
无法忽略身边人痴缠的目光，顾远亭沉默地想，一切的开始是因他而起，他得了结这边的因果，便只能跟着殷宁回去，也不急于一时了。
十年后顾远亭再次把车开到自己那间单身公寓楼下，转头看向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却死死盯着他生怕一眨眼就消失不见的殷宁，不由低声叹息道，“我不会再突然消失了，你相信我。”
殷宁偏过头去不看他，却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顾远亭感觉到对方手的颤抖，心底有些不忍，到底没有放开，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走上楼。殷宁拿出钥匙来开门，里面虽然多年无人居住，却一直有请人来打扫，看起来也是干净整洁的，只是少了一点人气，整个房间显得空荡荡的。
顾远亭拉他在床上坐下，说，“你太久没有好好休息，睡一觉，其他的明天再说。”
“不要。”殷宁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因为流过泪还是有点红，像是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顾远亭下意识地开始哄他，“乖乖睡觉，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殷宁想了想，反正握着他的手，再一用力就把整个手臂都扯进怀里，然后抱紧了缩在被子里，打定主意死都不放开。
顾远亭默然看着他，心底微澜渐起。他的本意是给予殷宁自由，可是殷宁现在这样反倒是因他而不自由了，当初一念之差给自己找了一件麻烦事，可是顾远亭想起时，似乎却没有多少后悔。
反正已经重返人间，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他索性任由殷宁抱着自己的手臂，就这样伏趴在床边慢慢地睡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