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结果就是这样,他娘没了男人,家里的积蓄也没啥了,房子更没有了。一夕间他娘这个老实女人成了工厂里最大的笑话,而那个操蛋的男人得完好处就跑了,连个影都没能让人摸着。
想到这些,陆惜杰看他老子绝对不可能再有什么好脸色了。他吃完了饺子把盘子端出去,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静静发了会儿呆。
陆胜天觉得儿子有些奇怪,因而不满地追出来说:“我告诉你,敢做什么让老子丢人的事儿小心你的皮!”
陆惜杰没吱声。
方静过来劝:“好了好了,儿子都认错了你还说他做啥?这么晚了快进屋睡吧。”
陆惜杰说:“妈,我想在外头坐一会儿,您跟我、跟我爸先进屋吧。”
方静轻轻拍了一下扳着脸站在那儿瞪儿子的男人,“别瞪了,快进屋。也不嫌冷的!”
“咣当”,门合上了。陆惜杰两手插着兜在外头冻着,脑子是越发清醒了。似乎是因为身体回到了以前的关系,也轻快了许多,而且因为“重生”这一问题太过令人震惊,身上被打的地方他也没觉得怎么疼。他想如果他这样站到明天就能证明这不是一场梦,那他就这样站着直到太阳初升。
不过天实在是太冷了,陆惜杰后来还是回了刘家原来用过的屋。
现在是二零零一年二月初,他刚满十五,正在放寒假。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应该还要再上一学期然后才不念了。可是这一世,他连一天都不想再念下去。他要赚钱,赚很多的钱,然后带着他妈过好日子,更要生剥了庄少风跟赵生河这两个王八蛋的皮!
第二天早上,方静起来的时候没在旁边的床上见着儿子,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这孩子骗了她然后夜里偷偷跑走。她叫了声“小杰?”然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利索便出门去找,之后发现孩子居然在刘家屋里坐了一晚上。
陆惜杰抬头说:“妈,我能跟您商量个事儿吗?”
方静见孩子面色严肃,便问:“啥事儿啊?看把你弄得这么一本正经。”
陆惜杰这才想起来他中二时期挺抽疯的,也很淘,拳头也是出了名的硬,几乎少有正经的时候。这一片的孩子没一个不怵他,他轻咳一声,“妈,我想跟您借点钱,还有我不想再念书了。”
方静还没说啥,陆胜天却听到了,并且提起院子里的炉钩子冲过来照着陆惜杰的背上就是一顿抽打,“你小子有种再说一遍?妈的,多大点儿就跟家里借钱?书不想念可以不念,老子当省钱了!但是钱一分也别想借!”
若搁以往,这几下陆惜杰也就挨了,但是他再不是原来那个陆惜杰了,他一把抓住炉钩子说:“那算了,钱我不借,书我也不念。”他一把推了那炉钩子一下,耸得陆胜天一趔趄,之后头都没回地出去了。
方静在后头喊:“儿子,你要去哪儿啊?!”
陆惜杰见他老子没跟出来,忙过去把他娘拉了过来,“妈,我想出去转转,但我发誓不是去找庄少风,天黑前我肯定回来,所以您别担心行吗?”
方静哪里会放心,但是一想家里的男人刚才在儿子面前落了面子,肯定要后反劲,便麻溜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来递给了儿子说:“小杰,你爸就那个臭脾气,你别多想,出去走走,买点吃的可别饿着自己啊。”
陆惜杰接过钱揣进兜里,朝他妈笑了笑,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妈,对不起,还有谢谢您。”
方静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往儿子背上拍了一下说:“你这孩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快去吧。”
陆惜杰又是一笑,提起步子走了。
☆、胖子刘万山
大环路上有一家浴池,那就是原来的邻居刘家出去开的。刘家也有个儿子,叫刘万山,比陆惜杰跟庄少风还大两岁。小时候三个人也算能玩到一起,不过刘万山长得挺高挺胖的一个小子胆子却比芝麻粒还小,上学常常被欺负。小时候还好了,但是大了之后陆惜杰就有点看不上他,总觉得这小子太缺少男子气概。不过后来他有事的时候刘万山也帮过他不少,可能也是因为他小时候没少帮这胖子打架的关系。
说起来好像这个时候就已经有点疏远了,一来是因为刘家搬走了,再来是他进入中二期,总是有点对刘胖子带搭不理,所以胖子也不好意思再来找他。不过这一世他不带中二病,相信应该能做回朋友了。
陆惜杰徒步到刘家的龙凤浴池,推门进去之后也不多说别的,直接问吧员,“大姐,刘万山在吗?”
工作人员一见来人浓眉大眼高鼻梁,很是帅气,但总给人一种邪性的味道,还是找老板的儿子,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半晌才问:“你是他同学么?”
陆惜杰说:“我是他以前的邻居,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姐你能帮我叫他一声么?”
态度倒是挺好,工作人员暗忖片刻,“那行,你等一下。”说完便拨通内线,把人给叫下来了。
这浴池一楼二楼是洗浴,三楼则是刘家自住用的。要说起来刘万山他爹刘峥也是个人物,有胆识,也有脑子,可惜他儿子像娘,性子特别软。
明明是假期,但是刘万山却把一套校服穿得一丝不苟,规规矩矩走了下来。这人就是放到哪儿一看都是好学生那种,跟陆惜杰正好截然相反。不过刘万山反而更佩服陆惜杰,敢一个打五六个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觉着陆惜杰很牛B,要是他估计早都吓跑了。如果没吓跑,那必定是腿软得跑不了。
陆惜杰重活一世再遇到故人,一时有些词穷,不过想到他出事之后刘万山帮过他不少忙,他首先便给了刘万山一个他觉得应该是最友好的笑容。
谁知刘万山当时就吓得来了尿意!原本挺快的脚步冷不丁还倒退了一台阶,他有些莫明地问:“小杰,你这是咋了?”在他记忆里,陆惜杰这小子为了装酷从来都是很少笑的,一般只跟庄少风和家里人笑,对他那从来都是冷眉怒目,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装B样儿。
陆惜杰心说我没怎么啊,我就是来看看你。
刘万山惊得不轻,“你、你病了?!”
陆惜杰收回笑容,不由暗暗骂了句你个刘胖子,老子凶你你害怕,现在对你笑你他娘的还害怕!真难侍候!
刘万山从小到大是有那么点儿怕陆惜杰的,谁让陆惜杰比他小两岁但是打他们学校里的恶霸跟玩儿似的?他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没少挨欺负,全是陆惜杰帮他。不过后来他家搬走了,他们就有点生份了。
陆惜杰能来找刘万山,刘万山是打心里高兴的,忙把陆惜杰叫到了自己屋里,还问他吃没吃饭。陆惜杰刚好没吃,俩人就凑一块儿出去买了几根油条跟四碗豆浆。都还是正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大得很。不过这一次陆惜杰只吃了一根油条一碗豆浆就停下了。
刘万山抬起头,白胖的脸上满是不解,“怎么不吃了?”
陆惜杰死死地盯着刘万山看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你吃吧。”他只是突然心生恍惚,还是不太敢确定这一切是不是真的,甚至不太敢闭眼,就怕这一闭又回到井河监狱。
刘万山吸溜吸溜,几声就把剩下的两碗豆浆全都喝了,之后叫过老板娘付了钱,然后才拉着陆惜杰再度回到自家的浴池。
“洗个澡不?”白胖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显得憨厚又老实,“我这儿啥都不多就热水多,你要是想洗就去洗去。”
陆惜杰想到家里尚且艰苦的环境,只微微犹豫了一番便点头。在家里烧个水洗澡完全不可能,平时也是到浴池来洗的,可惜没带换洗的衣服,不然倒是能好好放松一下了。刘万山找人给他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他没客气,不过进去没多久之后就发现,有点儿不妥。
原因是,刘万山闲凑热闹,脱了衣服也跟进来了。
陆惜杰知道刘万山此刻还不知道他的性向,但他还是觉得别扭,最后索性不吱声了,背对着刘万山一阵搓洗。
刘万山本来就是没事儿跟着进来的,这会儿自然不可能像陆惜杰一样不发声。他见陆惜杰匀称的骨骼上包裹着紧实的肌肉,每一块都那么恰到好处,还是蜜色的,一看就特别健康充满活力,不由有些羡慕起来,郁闷地说:“小杰,你说做什么事情能既减肥又能赚钱呢?”
陆惜杰想都不想说:“大部分能赚钱的事情只要拼命做都能赚钱又减肥。不过你问这做什么?”
刘万山好一会儿没说话。他觉得今天的陆惜杰跟他以往认识的陆惜杰不太一样,虽然说出来的话依旧十分装B,但是唯今天装得很有信服力,不像以前,听过只能当放屁。不过细想起来他们确实挺长时间没见了,而人总是会变的,这倒也没什么可奇怪,至少一些习惯上陆惜杰还是老样子。因此片刻后,刘万山坦白说:“我爸说我太胖了,得减肥。他让我这个假期找点事情做,不违法又能赚钱,最好还能减肥的。”
陆惜杰:“……去饭店端盘子不违法又能赚钱还能减肥。”
刘万山翻白眼,气不打一处来,“就我这样的人家能让我端盘子么!”